他那时到底是怎么想的, 苏格兰也记不清了, 他大抵是被吓坏了吧, 不知道去敲邻居的门,只知道去找电话亭, 去找哥哥,他握着口袋里仅剩的一颗硬币,走了很长的一段路,想给哥哥打电话。
哥哥当时有说过,如果想他了,可以给夏令营的老师打电话。
他记得那串号码,也找到电话亭,拨打了出去,可他那时什么话也说不出口,紧张无措的支吾了半天,却愣是什么都没说出来。
当时是半夜,他又什么都不说,夏令营的老师还以为骚扰电话,就那样挂断了。
电话挂断了,可他没硬币了,再也不能打电话过去了。他就只能茫然的坐在的街边,豆大的泪珠一粒粒的流了下去。
也许那时的他是以为,哥哥不要自己了吧。
他在街边哭累了,哭睡着了,然后被组织的某个研究人员给捡走了。
其实最开始他是记得自己叫诸伏景光的,可是后来他忘了,从替代“那个孩子”的身份开始,他就什么都不记得了。
他忘了很多,更忘了自己是谁。
他谁也不记得,只记得实验室的宫野医生待他极好,视他如亲子,也总会笑着给他带糖。
可是宫野医生也死了,死在了研究所的那场大火中。
他只想要护住宫野医生留下的两个女儿,所以他逐渐成了苏格兰,可大火早就吞噬了他的所有,只留下了一个代号为“苏格兰”的空壳。
他想活着的心早就被火光烧的一干二净了。
他一无所有,没有心,更不懂什么是爱。
如今,在十九年后,大火又出现在了他的眼前。
曾经的两起大火都没有带走他的生命,那这一次,他总该要死了吧。
最开始他的确挺害怕的,浑身上下都不听使唤,只能无力的蜷缩在墙角,看着火势愈演愈大。
再然后,他想,其实这样死去,也是可以的吧。
他和诸伏景光的所有不同,都源于那场大火,那场大火使他成了苏格兰,不被人喜爱的苏格兰。
苏格兰没再挣扎,也不再尝试逃走,任凭系统焦急的喊着他:
【宿主!宿主!现在逃的话还来得及!】
【宿主!燃起些求生欲啊,说不准只要逃出去了,你就能够活下去了呢?!】
【宿主!你知道吗,警校的樱花特别特别好看,只要你能出去,你就可以去看那活力满满的樱花,雪莉不是也说想要与你和姐姐一起去看樱花吗?】
【宿主!】
可是无论系统怎么喊,苏格兰都没有任何回应,他只是任凭着四肢麻木着,任凭自己被火光包围。
直到波本回来了,直到波本不顾生命危险强行将他带出去的时候,他才逐渐回转了思绪。
苏格兰猛然意识到,他面前的这个人是降谷零,是原定世界线中诸伏景光的幼驯染降谷零。
诸伏景光一定和降谷零看过很多次樱花了吧?
他也想去看樱花,可是12月没有樱花,他看不成樱花了。
他故意把降谷零“气”走了,其实也不能说是“气”,毕竟他都那样做了,降谷零除了离开,别无他法。
降谷零毕竟是降谷零,是光明磊落的降谷警官。
他们不是一路人,他也不可能像诸伏景光那样,成为降谷零密不可分的挚友。
波本走了,他心里其实挺难过的,于是他问系统:“我把降谷零的卧底路给断了,他会不会想杀了我啊。”
系统沉默了半晌,最终也只是说了一句:
【……你别想太多。】
苏格兰忽而笑了一下,只是他的笑容看起来远比之前要苍凉。
“苏格兰。”
琴酒很快就找了过来,他看着独自一人的苏格兰,不禁皱了皱眉:“波本呢?”
苏格兰抬头,朝他挤出一抹笑:“走了啊,不然呢?等你来杀他?”
琴酒本想问你为什么不解决掉他,他看着浑身狼狈还没有武器的苏格兰,硬生生的收回了那个问题。
也是,苏格兰都这样了,怎么可能拦得住他。
于是他只是问:“你是怎么发现波本是卧底的?”
苏格兰指了一下已经被熄灭的火场,毫不约束的笑着:“他以为我会死在那里,所以他无所顾忌的暴露了自己的身份,结果我没死成。”
他说的是谎话,但这是要让琴酒相信的“真话”。
苏格兰说着,又捂着胸口,连续咳嗽了好几声,甚至喉间还咳出了鲜血来,他的咳嗽几乎是止不住,口里猩红的血液也止不住,十分狼狈。
琴酒的眉头皱的更深了,也不再管波本了,拽着苏格兰就往旁边走:“别挣扎,带你去实验室那边看看。”
苏格兰只是“噢”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