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则的车门打开,云岁半只脚没迈上去,手腕传来一股熟悉的力道,将她生生往后一带, 后背撞上坚实温热的胸膛,熟悉的薄荷气息猛地回忆起一个人。
柏言诚攥着那截白藕似的细腕,“跟我走。”
语气不乏蛮横强制。
云岁没有挣扎,任由他揽着, 声色单调得像广播音, “放开。”
“这么晚了。”他语气听不出波澜,“你要跟他去哪?”
“你管不着。”
“你是不是忘了,你是我的人。”他指腹从后面掰过她的脸颊, 犹如从后而入的姿势掐着下巴,句句阴冷, “你让我看着你上别人的车吗。”
句句没有爱。
句句是占有。
云岁闭上眼睛,低声喃喃:“你觉得我是你的爱人……还是所有物。”
她的话温度奇高,似将他的手烫了下,力度松减大半。
驾驶座的门敞开。
陈则杵在那里,投落漫不经心的目光,“虽然说别人的家事管不得,不过这公共场合,柏公子想必不会做出强抢民女的事情。”
——要是抢,他也不会袖手旁观的。
柏言诚冷眼:“你们要去哪?”
“你不送她回学校,还不让别人送了吗。”陈则坦然自若,“还是柏公子以为我要送她去……酒店吗。”
后几个字,嘲讽拉足。
想多了就是问的人思想龌龊。
到底不会在大街上闹得太难堪,柏言诚手劲略松,这时候电话打来,他去接的时候,怀里的人毫无犹豫钻进车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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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战的这几天,云岁没有再见柏言诚。
空出的时间本想投入工作,却一直不在状态,严以待人的陈则不容半分马虎,太悲凉的曲调没有流行小甜歌那么好把握的。
录音室里,云岁靠在躺椅上,“为什么离别的主题,我唱不出一点味道。”
她以为自己能把握的。
留学的院校已经通过初试,后面大概率尘埃落定,她和柏言诚迟早要分开,走之前,想留下一首歌都难。
一瓶青梨汁从旁边扔了过来,椅子转动,陈则轻飘飘道出真相:“离别和不舍还是有区别的。”
“区别在哪。”
“一个放下,一个被迫放下。”
她格外强调,“我没有放不下。”
“是吗。”
那晚云岁上他的车之后,几次透过后视镜往后面望,他知道她看的是谁,人在他车上,心早跟柏言诚走了,再耗一阵子,没准就被他带走。
吵架,冷战,和好,恩爱。
继续囫囵吞枣地过活。
云岁在录音室练到嗓子,出来后翻看手机,接到家里打来的几个未接电话。
她回拨三遍才被人接听。
“……你爸走了。”
云母的嗓子被棉花卡住似的,吞吞吐吐。
云岁整理着准备下班,手机夹在耳边,“他去哪儿了?”
“他去……”
“不会又去做苦力活了吧,我不是说了吗,他腰不好,在家多养养。”
“你爸……他在工地,出事了。”
终于听到一句完整的话。
云岁一只手撑着墙面,一手握紧手机,“妈,你慢点说,我爸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工友说高空坠落,当场死亡……医院的急救室都不收。”云母压抑不住,泪流满面地哽咽:“和你外公一样,我也没来得及看最后一眼。”
眼前忽然一黑。
云岁腿脚软得支撑不住,靠墙跌坐在地,手机那端是云母放声的哭泣,在拨打这个电话之前她已经在强忍泪水,终究控制不了倾覆而下的悲伤。
她瘫坐许久,耳边清寂,世界仿佛化为一片空白虚无。
陈则拿着一电贝斯进门,一眼看到坐在地上的她,“怎么了。”
没有回声。
神情呆滞,眼角泛红,摇头磕磕绊绊,“我……”
遭受到巨大的打击,人会出现短暂的失语。
“我要回家一趟。”云岁双唇颤抖,哽着声,“家里出事了。”
“什么事。”
“我爸走了……”
她试着踉踉跄跄站起来,双脚如木偶僵硬,陈则扶了把,“你这个状态别说回家,飞机你都上不去。”
“莫哥呢?”
平常一有棘手事她就会找老莫。
“他不在。”陈则拿着手机,“我帮你订南城的机票,你自己先冷静。”
她根本没法冷静。
路都走不了,怎么回家。
陌生的城市她感情最依赖柏言诚,工作依赖老莫。
陈则指尖点着屏幕,迟疑片刻,多订一张机票。
抵达目的地夜已深。
“其实你不用跟我来这里的……”
回家的出租车上,云岁喃喃低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