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觉得,她就该恨苏桃染的。
但是她忘记了,翻墙到苏桃染家里,侵犯欺辱苏桃染的人,是他的丈夫。
那时候的苏桃染,是不是也反抗过,就像是被几个男人按住,在点着长明灯的灵堂里侵犯的她。
第二天,刘家媳妇听说她家地里的草,被几个男人除了,家里水缸里的水也满了。
但是刘家媳妇仿佛是清醒了。
当初苏桃染的遭遇还在眼前。
没过多久,苏桃染家里的田地宅子,就被几个男人分走了。
到最后,仿佛苏桃染只能靠着男人们送的一两块米糕度日。
女人们愤恨的看着苏桃染吃着男人送来的米糕,她们都是恨苏桃染的。
他们家的男人出去偷腥,不就是因为苏桃染是只狐狸精吗?
那一两块米糕,对苏桃染来说,是不是就像是逗鸟雀的米粒儿。
男人们用一点点的米粒儿,就觉得他们理应侵占苏桃染肉体。
刘家媳妇残破的躺在灵堂上,男人嘿嘿笑着,商量明天埋人的事宜。
苏桃染死在佛堂上时,说的那些话,让这些欺辱过苏桃染的人,像是压在这些男人心头的一块重石。
现在在刘家的灵堂,他们抽着家里卷的土烟,满脸餍足。
刘家媳妇手指动了动,她还活着,纵使被那么粗暴的对待,纵使下体都是伤痕,可是她还活着。
她想起,为了给小小的凌华做点吃的,走路姿势都在忍耐痛苦的苏桃染,到底是多难。
在摇曳的长明灯的火光里,刘家媳妇缓缓起身。
暗淡的灯光之中,她因为痛苦,动作变形的身体像是被恶鬼附体。
“哈哈哈……”
刘家媳妇笑起来。
所有男人一愣,诉诸暴力之后,他们放松的心情,突然又紧绷起来。
刘家媳妇爬起来,趴在丈夫的棺材上。
他们这里的习俗,棺材要等下葬前才会钉死。
她当着这些男人面,一把将棺材掀开。
“他是被剪子捅死的!捅死的!”
躺在棺材里刘家男人,失血的脸苍白,脖子上窟窿皮肉外翻,就算是他死了,当下也是一种死不瞑目的状态。
“哈哈哈……”
刘家媳妇大笑着,假如她面前有一面镜子,她就会知道,当下的她仿佛就是苏桃染。
或者真的是苏桃染附身了他。
“下一个是谁?”刘家媳妇的目光,在这些男人的脸上梭巡。
“你!”她指向一个人,那人脸色苍白,坐着的小树墩儿都翻了。
“你!”刘家媳妇竖起的手指,又指向另一个人。
那人一样害怕。
刘家媳妇竖起的手指,像是一个死亡点名:“你!你!你!”
“你们一个都逃不脱,做的亏心事儿的人,总会怕鬼敲门的。”
“哈哈哈,那时候,你们敲苏桃染的门,现在她死了,轮到她来敲你们们了。”
男人们惊惧着。
那长明灯摇摇晃晃,照见的地方,带着暖融融的光。
找不见的犄角旮旯,像是潜藏着一个个黑漆漆的窟窿。
那些黑窟窿里,他们也不知道潜藏着的,是无休止的欲望,占便宜的快感,还是苏桃染屈死的亡魂。
但是,当天晚上刘家媳妇死了。
后来,村子里的人家,一一出事儿。
有人拿着剪刀做活儿,突然发疯,见人就捅。
有人半夜不睡,跑到佛堂忏悔,离开后找了一口水井跳下去溺死的。
有人什么话都不说,整天神神叨叨,念着念着就死了。
闹了五天,全村还剩下五个人。
还剩下四个人。
还剩下三个人。
……
直到一个活口都没有。
不知道谁家鸡笼的里鸡,没人喂养,饿的直打鸣。
不知道谁家的地,忘记除草,春季草木旺长时间,三五天豆苗都被野草淹没。
他们生前争夺的东西,现在都遗落在了人间。
三四岁凌华,一动不动,他始终在寺庙佛像后躲着,吃着佛寺后面一颗巨大桃树上掉落桃子谋生。
他会时不时去看看,母亲到底什么醒没醒。
难道母亲也同父亲一样,再也不会醒来吗?
可父亲是被埋进土里的,是不是也该让母亲也埋进去。
他舍不得。
舍不得母亲被埋掉,舍不得像再也见不到父亲那样,再也看不见母亲。
……
佛堂庄严,桃树抖擞。
唢呐声呜咋吵闹。
凌华脸上都是喜气,他接受着那些村民的贺喜,拱起双手一一对他们致意。
骡子脚步欢实,带着凌华到了佛堂前停住。
抬轿子的轿夫也停住。
女人孩子们热闹嬉笑,探头探脑,想要看看新娘子长的怎么样。
办喜事儿,就该这么热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