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前,孔如琢站在那里,大概是走得太急,云捏雪揉一般秀丽的面上,浮着淡淡的烟霞颜色。
夜晚太静,她的呼吸声有些急促,胸膛起伏间,身上大红色的裙摆在微凉的空气里,荡出一痕洒拓的弧度。
艳色如灼,燃尽寒夜。
堂下灯火不算太亮,蒲又崇却微微眯起眼睛,半晌,才问她说:“你怎么回来了?”
孔如琢双手在胸前交叉环抱,闻言冷笑一声:“听说你要被家法处置了,来看热闹。”
“那你要等到明天,等父亲醒了才能看到。”
孔如琢脸色沉了下去:“你怎么不告诉父亲,你是因为我才当街打人?”
“有什么区别?”蒲又崇转过头去,淡淡道,“既然做了,没必要巧言令色。”
孔如琢知道消息,便一路从新港紧赶慢赶地回来,满脑子都是一进门,就看到蒲又崇被打得遍体鳞伤奄奄一息的模样。
可没想到,他倒是坦然自若。
孔如琢走近几步,在他身后站定。
他背脊笔挺,哪怕因为长时间的跪姿,身上的布料已经聚起了纹路,可他姿态淡然,雍容骄矜,似是无论何种处境,都丝毫无损他的分毫气势。
孔如琢静静凝视着他,他察觉到了,漫不经心道:“今晚你等不到我受罚了。老爷子每天早睡早起,五点半就起来打太极拳,你醒得若是晚了,就要错过最精彩的部分了。”
孔如琢被他给逗笑了:“蒲又崇,明明是关心我想让我早点休息,非要说得这么委婉吗?”
蒲又崇垂下眼睛:“孔小姐……”
“我自我认知过剩是吧?”孔如琢啧了一声,拿足尖轻轻地碰了碰他的膝盖,“往旁边让让。”
话毕,不给蒲又崇反应的机会,孔如琢已经在他身旁跟着跪下。
裙摆柔软,如同花瓣,缠绵地擦过他的指尖。
少女身上,还带着初夏夜晚特有的清凉湿润气息,缠绕着丝丝缕缕的玫瑰香气。
拜垫不算太大,跪一个人位置刚好,她挤过来,几乎整个人都贴在了他的身上。
来得太匆忙,她只匆匆抓了一件风衣套在身上,里面仍是那条被雨淋湿了的红色长裙,这颜色将她的肌肤衬得如同羊脂白玉,哪怕并无灯火,却也自生光辉。
蒲又崇皱眉:“你跪下干什么?”
她浅浅一笑,虽然眉眼秾丽,却在淡色的光下,如月下一枝承雪海棠,美得素雅婉约:“你跪多久,我便陪你跪多久。”
蒲又崇似是牙疼一样“嘶”了一声:“孔如琢,你不要自己找罪受。”
“这事因我而起,我自然要帮你分担。”
“和我跪在一起就是帮我分担?”蒲又崇啧道,“你快把我挤下去了。”
“那你就别废话了,替我再找一个拜垫过来。”
蒲又崇:……
这世上,很少有人敢这样对他颐指气使,可奇妙的,他却不觉得生气。
反倒依言站起身来,从一旁小柜中,又拿了一只拜垫出来摆好。
两人并肩跪着,孔如琢从小娇生惯养,从没有受过责罚,别说什么家法,就连一根头发丝,家里人都不舍得碰她。
她只跪了一会儿,就腰酸背疼,扭来扭去,差点摔在蒲又崇身上。
忍不住小声抱怨说:“都什么年代了,怎么还有让人跪着的家法?”
蒲又崇淡淡道:“老爷子向来崇古,毕竟若在当年,他可是状元老爷,谁遇到他都得给他磕三个响头,不比现在风光多了。如今,也只有我这个儿子,他才指使得动了。”
孔如琢没忍住,嗤地一声笑了处来:“被父亲听到,你又要多跪三天。”
蒲又崇狭长眸子斜斜看她一眼:“你不是要和我同甘共苦?”
孔如琢想起晚上打的那通电话,微微一笑:“我今晚去了你订的那家餐厅,结账时,刷的是你的副卡,积分也积在了你的账上。我和别人约会都不忘了你,蒲又崇,你还说我不是和你同甘共苦?”
蒲又崇:……
在门口偷听了半天的蒲存之:“噗嗤——”
他家老三,原来也有被人说的无言以对的时候。
作者有话说:
蒲存之:总算有人能收拾这小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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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18
◎“忍着。”◎
18
蒲存之一出声, 屋内两个人一道转头看向了他。
既然被发现了,再藏着也不是道理。
蒲存之“咳”了一声,推门而入,顶着两个人的视线, 淡定道:“这么晚了, 听到脚步声就来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