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着走着,又神神叨叨重复一遍:“你不该来的。”
易慈忍不住戳穿他:“明明是你让我来的。”
他若无其事地问:“什么?”
她一通分析:“说没有不舒服就是很难受,先挂电话就是要我来看你。你要什么东西不会直接说,会想办法让想要的主动来靠近你,是吗?”
他笑了笑,“那你还来。”
莫名其妙的,因为那个笑,易慈在很短的瞬间变得面红耳赤,像被揪住什么小辫子。
她有些恼羞成怒地把手抽了出来,不想管他了。还没来得及往回走,抬头先撞进他那茫然的视线里,多么的楚楚动人啊。
被这么看了两秒,易慈眉头狠狠一抽,内心大骂他一句狐狸精又开始施法了,却也没再舍得丢下他,重新拉起人往前走。
“你永远都这样的,什么都不说。”她忍无可忍地开始控诉,“我够有分寸了吧,以前上学的时候你不让问,我半个字都不问你,就每天笑嘻嘻地在你面前当个傻子。以前的事情我们不提了,可现在呢?现在还是这样,你怎么就半点长进都没有?反正要你说句真心话是不可能的,我对你来讲还是外人,我不配知道你的心事。”
“你不是外人。”他好半天才答一句:“会吓到你,不想讲。”
“你觉得我胆子很小吗??”
“不想让你担心。”
“你是不是太自以为是了?”
他唉一声:“不要骂我了。”
进门按指纹,易慈还憋着一口气没发出来,李均意突然问她:“你那天看过二楼的房间了吗?”
突然问这个做什么。易慈答得敷衍:“就随便看了眼。”
匹配成功,他没推门进去,低头操作了一番,拉着她的手去添加新指纹。
“琴房看见了吗。”
“看见了。”她答,“那个房间没有窗户。”
“进去看过吗?”
“没。”
李均意又问:“怎么没进去看看。”
易慈怪道:“我再怎么没规矩也不好第一次去你家就进门乱看吧大哥。”
“那你以后在我这里可以没规矩一点。”指纹录入成功,“我平常不住这边,你有空想过来就过来,当自己家。”
我才不来,搞不懂你们这些富豪怎么就喜欢住在这种偏得鸟不拉屎的地方,走半天看不见一家商店打个车都要打那么久……这话她憋住了,冷不丁想起刚刚打的车还没取消,赶紧拿手机出来退单。
李均意拖着她走到小吧台边上,桌面上有一瓶红酒和杯子。把东西随意收拾了下,他把蛋糕放到桌上,慢条斯理地拆开,又去柜子里翻盘子和叉子,先给易慈切了大大的一块,又给自己切了小小的一块,接着就若无其事地吃了起来。
易慈看他那装模作样的优雅进食样看得牙疼,拿着叉子敲几下那个装蛋糕的陶瓷盘子,问他:“你昨晚没睡觉干嘛去了?”
李均意说:“没干什么。睡不着,坐着发呆。”
“……”易慈顺着他问,“为什么睡不着?”
“吵。”他说。
易慈忍不住环顾一圈他这空荡的大房子。
“哪里吵?”
“有人一直在跟我说话。”
“……你家里现在除了我还有什么活人吗?”
李均意拿叉子指了指她旁边的空位。
“你认识的,李初神父,他最近老出来跟我说话。”
易慈愣了愣,问他:“什么?”
李均意看着她,语气平直道:“他现在就坐在你边上。”
静默。
看看空无一人的身侧,再看看李均意那煞有介事的表情……易慈背后一凉,浑身寒毛都竖了起来。
“很早以前就有了,隐约也猜到自己这儿有点什么毛病。”他指了指自己的脑袋,“小学的时候就被老师带去做过测试和量表,那时候怕……那个人觉得麻烦,因为我有病就不要我了,没有认真答题,想办法糊弄了过去。上大学的时候也经常看到不该看的东西,算是频繁,但我没管。车祸之后情况更严重了一些,我经常看见他,那时候说不了话,他每天出现都让我觉得这世界特别错乱。一直都在想办法让自己好一点……我还以为快好了,已经好久没看见他了,现在看来连‘好了’都是幻觉。”
听到这里,易慈泄愤一般大力踢了下边上那个高椅子。哐当一声,椅子倒了。
很响。但李均意只是皱了下眉,没对她的行为发表什么意见,他目光变得远了些,用一种慢吞吞,很催眠的语调讲那些幻觉,像是在讲一个长长的梦。
“有时候会想,来找你好像很自私,一个不怎么爱这个世界也不爱自己,时不时就会思考怎么杀死自己……有那么多毛病的人,怎么能不负责任地去跟另一个人在一起呢?且不说我这些毛病会不会遗传,比较重要的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