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是接近过年了,公交车上反而没什么人。
莫依然找到一个靠窗的位置坐下,手放在羽绒服口袋里无意识摸索着小小的金属。
良久,莫依然头轻轻靠在窗户上看向窗外忙碌的车流呼出了一口气。
雾气遮住了莫依然的视线,窗外的景色变得模糊,但模糊的窗景可爱,路边闲逛的小狗可爱,车上安静的气氛可爱。
总之,好像世界都变可爱了。
莫依然歪着脑袋靠在车窗上,她想要长长久久地保留一份喜欢。
她不知道喜欢的具象形态,但很清楚,她的喜欢是一个人的出现,是一个人的背影,是一个人的消息。
只要和这个人有关系,那就是她的喜欢。
这些喜欢细碎又安静,像莫依然小时候在手中撒上的闪粉,很亮很小,取出来就再也不能完整地放回去,想要它消失只有数着日子,在时光流逝中一颗一颗,一点一点不知丢失在自己走过的哪条路上,最后也只有自己看得见。
莫依然要努力收集好好保存,才能抓紧手中的这些闪粉。
照相馆在这条路开了很久,以前是爸爸拍,现在是儿子拍。
儿子也是个四十几的中年人了,知道莫依然是来洗照片的,乐呵呵拿了储存卡,让莫依然坐着等一会儿。
老板很健谈也很热心,一共五张,还免费帮莫依然修了修。
临走时,老板说:“小姑娘成绩好,在北高呢。”
老板修的时候看见了照片里挂在舞台上方的红色横幅。
莫依然笑了笑,将照片放进了书包里的一本书里。
正正好,她提前量过了。
老板注意到莫依然的动作,感叹小姑娘就是细心,放在他给的信封袋里还不够,还拿了本书夹着。
坐在公交站台等车时,郑丽来了电话:“宝宝回家了吗?”
“没呢,等公交。”莫依然抱着背包坐在那儿看下一班还要多久。
郑丽嘱咐她几句,让她到家发信息,就挂了电话。
莫依然到家发完信息,拿着这本《百年孤独》在房间里转了转,还是若无其事摆在了最高一层的书架上。
郑丽知道她放书的习惯,因此从来不会收拾她的书架,所以放在书架上是最安全的。
而且,莫依然仰头看着书架上方那本厚厚的书,照片里是六个人,被发现了也没什么。
谁也不会知道,那几张照片代表什么,承载什么,
无人知晓,那是一场长久的暗恋。
腊月二十八下午,莫依然陪郑丽去超市买年货。
今年冬天冷得早,莫依然裹得厚厚的,还戴上了围巾和手套。
超市里人很多,放着喜庆的过年音乐,莫依然推着手推车跟着妈妈走走逛逛。
收银台很多,但每一个都排了长队,郑丽站在莫依然前面,母女俩隔着莫依然手边的推车。
莫依然正看着来来往往的人神游,视线比意识先一步捕捉到了在人群里很显眼的顾朗希——和他身边的江果儿。
瞬息间,莫依然的心脏被攥紧,接着是压迫过来的窒息,身体里好像在发生风暴,但表面上依旧平静地注意到队伍往前移动了,她眨了眨眼睛,把手推车细致地往前推了一小步。
她刻意去忽略心脏持续不断的收紧,只是放在推车把手上的两只手不由自主抓紧了。
莫依然从小就缺乏勇气,她的勇气在看见那两个人的一瞬间就用光了,于是这之后她的视线就固定在推车里的商品上。
普通同学在年二十八也是会相伴来超市买东西的,莫依然垂着脑袋想。
这不代表什么。
她短暂地想一些理由,想一些这两个人一起逛超市的合理缘由。
但这些理由迅速地一一失败。
莫依然一边帮郑丽拿推车里的东西,一边控制不住去想刚刚看到的那一帧画面,像是要做成脑海里的回忆簿,等以后翻出来时还要崭新依旧。
回到家,她想要帮郑丽把东西归纳好,不过拿错了两次东西后,郑丽就让她休息了。
莫依然有些沮丧,因为没有帮上妈妈的忙,不过还是表示不再帮倒忙。
回到房间,房间的书架旁放了一张布艺矮凳——莫仲山给莫依然在家居馆买的,给她当梯子用,以莫依然的身高,踩上去刚好够到书架最顶层。
莫依然脱掉毛茸茸的拖鞋,没有犹豫地熟练踩上矮凳,抽出一本书却不小心滑了一下,于是书里的照片掉了。
深色木质地板上散着几张照片——少年少女拿着话筒,风华正茂,神采飞扬。莫依然闭上眼睛都知道照片上的每一处角落是什么样子。
她站在矮凳上朝地上的照片发愣,良久,才把手上的书放回原来的地方,然后听到外面郑丽喊她去外婆家吃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