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间以轩辕曜为最,只见他一边帮晋王剥着螃蟹腿,一边在贺熙华耳边调笑,“梓童为何不与你哥哥嫂子坐在一处?”
虽然他声音不大,也并无旁人听闻,但贺熙华仍是受惊般左右看看,又瞪了他一眼,无奈道,“无妄道长乃是方外之人,陛下休要乱说。”
轩辕曜见他耳垂发红,得逞般笑笑,还想再打趣几句,就听一直默不作声的赵之焕悠悠道:“中孚,说起来令弟本就是天子替身,又有了皇后与贺相这层关系,如今可算是亲上加亲了,让愚兄好生歆羡。”
轩辕曜的笑硬生生地卡在脸上——百密一疏,他竟生生忘了这层关系!
沈颐是轩辕曜替身,贺熙朝贺熙华是兄弟,这么算起来,简直有如他本人娥皇女英了一般,光是这个念头便是让他几欲呕吐,头皮发麻。
大小贺的面色也谈不上好看,其余人等胆大的拼命忍笑,胆小的唯恐天子震怒,谁都不敢多说一言。
沈颐坦然一笑,“贫道若是不曾记错,当年贺相遁入空门,缘由之一便是代皇后在佛前祈福,为贺氏赎罪,如此看来也可算作皇后在佛门的替身了。”
贺熙朝万没有想到他会这么解释,忍不住也勾起嘴角,又听沈颐悠悠道:“如此看来,我与贺相可谓有缘,更何况……”
“无论天子还是替身,唯有世间最好的,才可与之相配。”
番外一下:一杯今日醉
许是有皇后在场,众人也未喝到尽兴,说了些笑话也便散了席,回宫的回宫、回府的回府不提。
贺熙朝本打算回门下省再熟悉下公务,刚至山脚,就见广陵侯府数辆雕车一字排开,沈临在打头那辆边等候。
沈临皮笑肉不笑地行礼,“扬州一别已有半载,家父惦念不已,正逢重阳佳节,想请贺相过府一叙。”
虽官阶高于沈临,可贺熙朝仍是侧身避开他的全礼,“侯爷盛情,贺某敢不从命。”
说罢,贺熙朝利落上了自己的铁青马,毫不迟疑地在沈勋车外扈从。
“贺相,让外人见了,成何体统?”沈临大惊失色,却听自家老父亲在车内笑出声来,“这里既没有外人,那就依着我们广陵侯府的体统。”
敢情广陵侯府的体统就是没有体统?可沈临也只敢腹诽,顺带瞪了和自己同乘一车的弟弟一眼。
沈颐却依旧一副道门仙尊的模样,十足的无辜。
沈临翻了个白眼,再不想管这些断袖的破事。
沈府夜宴自是不俗,精巧可口比起先前在扬州那顿有过之而无不及。
“云升兄方方拜相,犬子在朝中还需你多加照拂。”沈勋举杯。
沈临虽觉得这称呼不伦不类,但也自觉跟着祝酒。
“道友有两个儿子,且不知指的是哪个?”沈颐明眸一转,“这杯酒贫道该不该陪呢?”
他面皮简直厚到了极致,沈临蹙眉看了看屏风后的女眷,实在不知是否该将旁人屏退。
贺熙朝惯来是个讷于言敏于行的,还不待他们家掰扯清楚,已将杯中酒饮尽。
沈临想了想,终究还是请女眷们移驾后院,堂前只剩下他四人。
“上次把酒言欢,仿佛还是在广陵。”沈勋悠悠叹息,忽而起身,对着贺熙朝便是一揖,“说起来勋沉迷道法,倒是颇有几件对不住贺相之事。其一,是治家不严,乃至混入刺客,请君恕罪。”
不独贺熙朝吓了一跳,就连沈氏兄弟也跟着站了起来。
对老父的意图,沈颐心有所感又心如擂鼓,生平第二次(第一次便是在白露那日的清思殿)发觉平生的辩才无碍全都化为乌有,只能巴巴地望着。
“刺客之事,本就不怪侯爷,而且侯爷先前便已致歉,实在无需……”
沈勋打断他,“其二,是教子无方,让那不肖子做出那等诪张为幻、鲜廉寡耻之事,不仅伤贺相至深,更让我广陵侯府蒙羞。”
说罢,沈勋竟长揖在地,“子债父偿,犬子过错,我侯府愿一力偿还,乞垂贺相宽宥!”
他这一出实在突然,沈临脑袋一懵,耳边又听扑通一声,幼弟已跪了下来,面白如雪地抱住了沈勋的膝盖。
贺熙朝亦是惊惶不安,也跟着躬身恳求:“侯爷只知其一未知其二,当年之事乃是造化弄人,阿颐亦有苦衷……”
沈临刚被这声“阿颐”恶心得一抖,又听老父颤颤巍巍地提高了声量。
“贺相不必为这孽障开脱,若不是他为天子替身,我立时便能打杀了他!”沈勋许是气急,一脚踢在沈颐心窝上,将他踹出数米。
贺熙朝一惊,也顾不得旁的,赶紧冲过去将他搂在怀里,解了衣襟便要验他伤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