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上去太可怜了,像得知自己即将被抛弃的小狗一样可怜。要是那时候搓红他的眼角,再逼他流出几滴眼泪,一定会让这蛊人的效果更上三层楼。
宋西川很少会像梦中那般坦诚,即使他在我面前少有地哭过几回,也从未说出那样的话,我想要是当时没有醒来,我肯定会回答他,我不会留你一个人的。
没办法,我太吃他这一套了。
宋西川以前从来不乐意在我面前展现他的脆弱,现在也是如此。
因为是我生病了,所以我可以变得脆弱,但他认为他不可以。
他想成为我的依靠、我的精神支柱,所以无论如何都不能在我面前哭泣,亦或者说那些悲观的话。
但这也并不代表宋西川不害怕,不是吗。
“睡得好吗?”
宋西川突然醒了,扣住我放在他脸颊上的手,细细揉捏抚摸,惹得一阵发痒。
“痛不痛?”他又问。
我盯着他的眼睛,说:“痛。”
宋西川俯下身,在我脸颊落下一吻,“多看看我,转移注意力,就不痛了。”
尽管知道这只是一句玩笑,我也很配合地点头了,甚至有点想笑,但笑了就会更疼,所以我硬憋住了。
但神奇的是,他说完这句话后,我竟真不那么疼了。
宋西川的话语有魔力吧。
动完手术的第一天,全面监护进行中,宋西川准备了适合手术恢复的清淡饮食,医生告诉我微创手术结束后,如果一切状况良好,一周后就可以出院。
我想到手术前在走廊上看到的母亲和小妹的身影,问宋西川:“她们走了?”
宋西川点点头,说:“走了,看到你从手术室被推出来后,情况差不多稳定,就走了。”
“哦,”谈不上来,一时间我有些胸闷,说不上是失落还是什么,“不是,我是问她们已经回家了吗?”
“这我不知道,你得亲自去问,”宋西川显然不乐意再去做私下联系这种事,他说,“你想她们来陪你吗?”
“我没有,我没想,”我立马否定,要不是现在不方便大幅度动作,我的头一定摇得跟拨浪鼓似的,“我只是想问问她们走了没。”
宋西川状似恍然大悟,揶揄道:“需要我替你问问,安全到家了么?”
我盯了他一会儿,“......算了,不用。”
结果那天下午,小妹敲响我病房的门时,我还吃了一惊。
“你还没走?”
“我走什么啊哥哥,你刚动完手术,我怎么着也得来看看你吧,”小妹嘟嚷着,凑近仔仔细细看了我一圈,“你看上去还蛮不错的,就是有点苍白。”
“刚动完手术能不白么?”我笑道,“你自己来的?”
小妹点点头,说:“嗯,我自一个人来的。”
我眉心一拧,“妈把你丢这儿,她自己回去了?”
“没有没有,”小妹忙摇手,解释道,“她在医院附近定了宾馆,我们是打算坐傍晚那趟车走的。你昨天不是和她吵架了嘛,她拗面子呢,不乐意过来。”
谈到母亲,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吵都吵完了,该发的脾气也发完了,总归是没什么好讲的。
于是我把小妹揽过来,揉了揉她的头,告诫她:“你自己走在外面,要小心。”
“我都多大啦,我知道的,”小妹顿了顿,“倒是哥哥,我查了一些关于肝癌的资料,发现你能在早期就检查出来,真的运气很好。”
我上扬的嘴角一顿,“运气好?我那不是运气好......”
是因为宋西川,因为知晓未来的宋西川,我才能走到如今这一步,甚至不用付出多大的疼痛或是精神上的代价,就能顺理成章、轻而易举走到现在的局面。
但从某种层面来说,我的确是幸运的,也许我还真是万千时间线上的某一个点,恰好碰见了宋西川,这几万分之一的概率能落到我头上,也堪比买彩票中大奖了。
很轻地笑了一声,未等小妹开口,我马上反驳自己说过的话:“对,是运气好。”
看着身上穿的蓝白条纹病服,我在想,另一个世界的我,他却没有我这么幸运。
小妹皱眉看着我,她似乎还是很担心我的状态,良久,她张了张嘴,吐出一句话:“之后,我和妈妈也不能陪在你身边,你一定要好好照顾自己。”
“我会的,”我笑了笑,朝靠在窗边的宋西川抬了抬下巴,“这不是还有人照顾我嘛。”
“哎哟!跟你说正经话呢,别秀恩爱啦!”小妹飞快瞟了一眼宋西川,马上捂住眼,“还有哥哥你昨天和妈说的那些,我看她眼神都有点不对劲了,我真怕她哪天——”
“你怕她知道啊?”我拉下小妹盖在眼睛上的手,笑话她,“我都不害怕,你替我操心什么?她知道是迟早的事,我也不可能因为她不同意,我就分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