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丹姝眉目谦卑,像极了自毁灵丹后脑子不清醒的疯癫人。
也是这件事后,石无月对她的戒心方才又放下了不少。
毕竟“黎丹姝”和他在一起这么久,从未送过他药囊,她是个剑修,送得最多的便是剑穗。若是黎丹姝确然发疯坏了脑袋,对他一心一意,那便是绝忍不下这枚药囊的。若是她见到了药囊,无论她是否发难,石无月必然都会心生警惕怀疑,从而再次生舍一时之益,杀了她保长久之利的想法。
黎丹姝最终是成功在石无月的手里活下了,不仅活下来,还借着他在魔域过了段狐假虎威的日子。
但她偶尔还是会想起那枚药囊,一想到把“黎丹姝”骗到家破人亡也不觉得愧疚的石无月,竟然还真可能有个藏在心底里,想要保护她以致连线索和名字都要仔细藏好的心上人,她就发自内心觉得恶心。
石无月会有心上人?
不可能吧。
黎丹姝观察石无月那么久,一度认为那药囊可能是他自己的保命东西,那红珠曾说过的,他心底里藏着的名字,也不过是他自己。石无月这种狗,也配有心上人?
可如今见到云裳。
见到她的腰带,黎丹姝发现,石无月可能还真有。
这可真是天大的讽刺。
“她”说云裳被支玉恒照顾的太好,会成为废物。结果云裳遇到了石无月,不仅没有被害得家破人亡,还成了这魔头最深的底线。
“她”倒是一往无前,强大耀眼,却偏被害得一无所有,生无可恋。
云裳敏锐察觉到黎丹姝情绪的变化,她想着先前黎丹姝说的话,小声问:“黎姑娘,我们是不是以前见过啊,在五十六年前?”
黎丹姝全力压住自己从内心深处翻涌上来的厌恶,尽全力让自己不要迁怒连带怨恨起云裳。
她努力控制住表情,淡声说:“没有。”
可云裳是医生,察觉病人的情态本就是习惯。她观察着黎丹姝,说:“我,我先前说谎了。我在五十六前,其实是偷偷溜出去过的。那会儿我走到了幽兰山,还在那儿救了个人。不过很快我就被发现的师兄师姐找到带回去了。黎姑娘是在五十六前前,也去过幽兰山吗?对不起,我不是有意骗你的,我只是怕师父知道了会生气。”
黎丹姝深吸一口气,她还是没忍住,问:“你知道你救了什么人吗?你为什么要救人?”
——你知不知你出谷因缘巧合救下的那个人,最后害了多少人?
云裳哑然。
好半晌她说:“我是大夫啊,不能见死不救。”
黎丹姝拼命告诫自己云裳无辜,可她面上难免难看。
云裳有些回过神,她忐忑不已,想要问“我是不是救了你的仇人”却又不敢问出口,只能讪讪站在一边,不敢说话。
晅曜便是这会儿来的。
他看起来气色不如以往,心情倒是不错。
至少少爷见着她开着的门还敲了敲,没有一步就走进来。
他敲了门,说:“黎丹姝,师兄说你醒了,醒了就不要偷懒,今天我心情好,带你去思源崖玩去儿!”
晅曜满心以为他这么大度体贴,黎丹姝自然要千恩万谢。可他半天没听到回声,不由蹙眉,直接抬腿绕过竹子的屏风,直接往屋内去。
一进屋内,他自然瞧见了黎丹姝紧皱着眉头的脸,还有站在她身边,一副做错事的云裳。
晅曜从没有见过黎丹姝面上这般隐恨,他应当是讨厌旁人又怨又恨的。可不知怎么,他看见黎丹姝这样,心中是生出了不快,可这不快却不是对着黎丹姝,而是对着惹得她难过的云裳。
晅曜从来是随心所欲的人,他隐含着怒气道:“你是什么人,这是我师尊的院子,你凭什么站在这儿?”
云裳被批头盖脸一顿问,期期艾艾地回答:“我、我是医谷弟子,我叫云裳,我来这儿,是想、想和黎姑娘交个朋友。”
晅曜看了一眼黎丹姝的面色,心中越发不爽,他毫不遮掩地说:“有你这么做朋友的吗?把人气死的朋友啊!”
云裳显然并不想惹黎丹姝生气,她连连摆手说:“我,我不是,我不想——”她自觉嘴笨,便用了最老的办法。
她看着黎丹姝低下了头,说:“对不起,黎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