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冥忍不住在心里偷偷翻了个白眼。
同一句话,谢砚之今日已经问过六遍了,距上一次问,才过不到半个时辰,能发生多大变化?
青冥不敢把这话说给谢砚之听,只能绞尽脑汁地来敷衍他。
“夫人她自是过得极好,天底下再也不会有比夫人过得更滋润的女子了。”
谢砚之沉默半晌,又道:“那她今日可有提起我?”
青冥登时愣住,啊……这,这,这话不好接啊,分明就是道送命题!
搜肠刮肚思索良久的青冥着实装不下去了。他仰天长叹,难得正经一回。
“君上,要不咱还是放她自由罢,何必再相互折磨呢?君上您不在的时候,她的确是挺快活的,也从未提及您,为了这么个没心没肺的女人,当真犯不着啊。”
青冥倒豆子似的噼里啪啦讲了一大通话,谢砚之又怎听得进去?
最后的结果是,青冥黑着张脸来到揽月居,心不甘情不愿地与颜嫣说着违心话:“都这么多天了,你总该给君上发个传讯罢?”
正坐在紫藤树下发呆的颜嫣撩起眼皮,扫他一眼,皮笑肉不笑。
“哦,那你替我向他问声好。”
青冥简直要被气得七窍生烟,正欲发作,悬在他腰上的传讯玉简不停闪烁。
他眼睛倏地一亮,瞬间化身狗腿子:“君上,是您要回来了呀?
说到此处,青冥倏地拔高音调:“什么?您竟这么快就找到了溯世镜?”
他边说边用眼角余光偷瞄颜嫣,心道:她怎还是这么一副被人欠了千儿八百万的表情?
颜嫣就静静地看着青冥用他那蹩脚且浮夸的演技来演戏,心中未掀起半点波澜。
青冥见她这般油盐不进,是真没辙,只能战术性选择撤退。
颜嫣则早已回房,为跑路做准备。
她之所以选择这个时间点跑,主要是出于以下三个考虑。
一、如今已确定谢砚之仍在回魔域的路上,只要她动作利索些,必然能够避开,不怕一出去便会撞上他。
二、是经过这段时间的折腾,魔宫内所有人皆已对她放松警惕,她又时常屏退阿梧与众宫娥,在房中一待便是整天,如今,所有人都对此事习以为常,她哪怕是在房中待再久,也无人会起疑心。
三、这些天她又将自己在五十年前挖通的隧道清理了一遍,并来来回回走了数趟,早已摸清隧道那头都能通往哪些地方,纵是突发变故,亦有应对之策。
亥时已至,天光湮灭。
颜嫣见院中已无半点动静,起身吹灭蜡烛。
待眼睛彻底适应昏暗的环境,正要动身,屋外传来了阵不急不缓的叩门声。
推门一看,来者竟是阿梧。
颜嫣心中暗松一口气,笑着与她道:“这么晚了,你来做什么呀?我这里不需要人守夜,快入秋了,天气有些凉,你快回去,别冻着了。”
阿梧盯着她看了许久,愣是没接话,像藏着心事。
过了好半晌,她才道:“小姐,今晚我想陪陪你,就像咱们从前那样。”
月色透进窗,她眼中好似隐隐有泪光闪动,颜嫣怔了怔,没拒绝。
阿梧动作倒是利索,不消片刻,便将自个的被褥抱了过来,开始铺床。
从前,最难熬的那几个夜,都是她睡在外间的牙床上,一宿一宿陪颜嫣聊过来的,彼时的她们都是不谙世事的小姑娘,逮住什么都能聊上大半宿。
那样的日子早已不复返,回忆是暖的,而今只余悲戚在流淌,却道物是人非。
颜嫣不发一言地帮阿梧整理着被褥,待床铺铺好,她朝阿梧笑笑。
“好啦,都弄好了,你躺上去感受下,看还有哪里没弄平整,咱们一次给它弄好。”
阿梧很听话,说躺就躺,颜嫣便趁这个机会朝她撒了把迷药。
阿梧的笑顿时僵在脸上,目光开始涣散,四肢逐渐松软,须臾间,连扭头的力气都无,纵是如此,她仍固执地望着颜嫣。
颜嫣迎上她的目光,柔声说道:“莫要害怕,不消五个时辰,你便会醒,也只有这样,你才不会被怀疑与我同谋。”
阿梧却在无声地哭泣,眼泪“吧嗒吧嗒”往下掉。
颜嫣轻叹一口气,替她擦干泪,甚是无奈地道:“你哭什么呀?”
阿梧眼泪越流越汹涌,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小姐,你是不是要走了,再也不打算回来了?”
颜嫣拍拍她的肩,只是笑笑:“你早就猜到了不是吗?否则又怎会突然说要和我睡?”
阿梧没接话,她的确一直知道颜嫣想离开,却没想到竟走得这般急。
阿梧之所以会发现颜嫣要离开,也是个意外,若不是突发奇想来问颜嫣可要喝甜汤,她也不会发现大晚上穿戴整齐的颜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