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墩子一脸亢奋地嚷嚷:“他果然在强撑!俺都亲眼看见他边吐血边拿刀子挑断自己筋脉了,他现在就是个废人啊!”
“悬赏令上说了,生死不论!咱们一起上!一起杀了他,一起去领赏!”
百万上品灵石是个什么概念?
哪怕是全村连人带狗一起分,都能挥霍个十辈子!!!
没有人能抵挡得住这个诱惑。
所有人都被这泼天的富贵给迷昏了眼,一窝蜂地冲上去砸他,或是锄头,或是用钉耙。
谢砚之奄奄一息地蜷缩在地上。
他向来不怕疼,只怕他的血会弄脏那根红绸。
也正因如此,才会有人发现他的异常,故意抓住他的手,抢走那根他用性命去护的红绸。
那人的手可真脏呀,百年来都不曾沾上一粒尘埃的红绸就这般被印上一个黑漆漆的掌印。
他们村里识字的人不多,此人恰好是那为数不多的文化人,他摊开红绸,摇头晃脑地念着红绸上的字。
“希望谢砚之永远是那个傻傻的少年,不要堕魔,好好做人?”
“什么玩意儿?”
红绸被他完全不当一回事地扔在地上。
昨日气温升高,雪都化了,路面上泥泞不堪。
眼看那红绸就要落入淤泥中,谢砚之奋力爬起,想赶在它落地前,将它捡回来。
又有人骂骂咧咧地往他后脑上锤了一榔头,他身子一僵,继续向前爬行……
近了,近了,眼看就要攥住那根红绸了……
那文化人笑着踩住谢砚之的手,狠狠往淤泥里碾。
他平日里读了不少圣贤书,却无一本告诉他,要同情这种无恶不作的大魔头。
杀人会让他心生罪恶感,可眼前这个是魔,如何虐杀都不为过。
他笑容逐渐狰狞扭曲,将平日里的受得那些委屈统统都发泄出来。
不仅仅是这文化人,就连村里最木讷老实的男人都如同魔怔了一般。
明明前不久,他还在忿忿不平地抱怨这个世道,抱怨为何好人总是没有好报,反倒让那些个恶人四处兴风作浪。
那根红绸终还是被弄得污浊不堪。
谢砚之死死盯着自己手中裹满泥浆的红绸,眸中血色尽显,好不容易压下去的魔息再次疯涌,几乎就要破体而出。
一个声音在他耳旁蛊惑:“区区几个凡夫俗子罢了,你若想杀,不过是动动手指头的事。”
“不要再做无谓的抵抗了,敞开怀抱接纳我吧,只要杀了他们,一切便都能结束了。”
与此同时,又有另一个声音在他脑海中响起:“我原谅你了。”
“你不是两百年后那个冷峻无情的魔尊大人,只是一个我从洞庭湖畔偷来的少年……”
软软糯糯的嗓音,像是隔着万水千山。
谢砚之那颗躁动不安的心出乎意料地静了下来,猩红的眼眸一点点褪去颜色。
他亦如大梦初醒,紧咬下唇,攥紧拳,不断在心中告诫自己。
不能堕魔,他不能堕魔……
那个把他带回村的女孩泣不成声:“可是……可是他十日前才杀了那群狼,救了我们全村人的命啊,他又怎么会是杀人不眨眼的大魔头呢?一定是你们弄错了……”
没有人听见她的哭声。
每个人都杀红了眼,并已开始商讨,该如何分配那百万上品灵石,甚至,还因此而吵得不可开交。
那可是一百万上品灵石啊……
终于得以喘息的谢砚之紧紧攥住那根红绸,他终还是压制住了心中翻涌的杀意,无声无息地趴在泥潭里。
阴沉沉的天在某一刻转晴了。
阳光照耀在这片大地上,仿佛先前的一切皆为幻觉,此处,仍是那个宁静祥和的小山村。
孩童们蹦蹦跳跳从谢砚之身边经过,往他身上扔石头。
大人都说他是无恶不作的大魔头,他们都在比谁扔的石头准头好。
孩童们尚未比出个所以然来,便挨了通骂。
“小兔崽子们滚远些,他要是破相了!仙师老爷不肯认,咱们可就白忙活了!”
孩童们做着鬼脸,嬉笑跑远。
今日的阳光怎就这么好?就连那被霜打焉的萝卜叶都抬起了头。
每个人脸上喜气洋洋,来年定然会过得更好。
已然商讨好该如何分配赏金的村民正要将谢砚之捆好去领赏,碧霄之上突然传来一声惊雷。
“轰隆隆——”
震耳发聩的雷鸣震得每个人心口砰砰直跳。
所有人都楞住了,原来那轰隆隆的巨响不是雷鸣,竟是一只踏云而来的妖兽。
妖兽通体雪白,生得像马,额上却生了根独角,身后还拖了辆极尽奢华的车厢。
悬在车厢外的鲛鮹被人掀起一角,露出一只保养得宜的男人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