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聊的多,走得也远,两人落着满身雪花回来时,里屋已经熄了灯,冬菱和金氏睡下,两个年轻人自觉地人在北屋外踩了芝麻杆,进屋,酥油灯不疾不徐燃烧着,灶台上锅碗瓢盆已经干干净净地各归其位,烧好的热水在铁锅里保温。
“这些天,要委屈你睡在隔间里了。”许景瑭端来盆热水,和时佼对坐泡脚,随手指了指时佼身后的小隔间,道:“被褥都是新换的,床也结实,够你折腾唔……”
被时佼及时捂住嘴,姑娘脸上有几分羞赧和慌乱,气声轻叱道:“你别乱说话啊,两位阿娘都在里面呢,给她们听见怎么办?!”
“听见就听见呗,”孰料许景瑭也有脸皮如此之厚的一天,故意俯身凑过来,低声道:“她两位也都是过来人,还有啥能是她们不知道的,你害羞个什么劲?”
“我是个姑娘家,当然会害羞,哪像你……”时佼不轻不重在许景瑭摊在膝盖上的手心锤一拳头,眼睛忍不住地往对面那里瞟了两眼。
“我怎么,我和你不一样么?”许景瑭笑,泡在热水里的脚一只搓了搓另一只,把因为坐姿而微微分开的两腿不着痕迹地合上。
时佼眼睛一翻,朝许景瑭努嘴:“你可笑死我吧,女人那里哪会有那个?你就有,你不是女人……你是我相公。相公。”
许景瑭不反驳了,许景瑭稳稳笑开,又好气又好笑。
她以女儿身假扮男人,小时候还好些,随着年龄增长,身体上的破绽越来越多,尤其是去开州念书院之后,她每日都被隐藏身份搞得疲惫不堪。
少年们结伴出去玩,闹哄哄的喜欢比谁尿的远,五六个人山坡上一字排开,齐齐开闸放水,她要怎么办?即便用孤僻清冷的性格拒绝参与这些无聊的游戏,但她总不能不登东罢!
许家与宫里人多有往来。
一次偶然,她跟着出去谈生意的三叔父去了家妓坊,无意间看到那个约他们来此谈生意的宫中官宦狎妓,那宫人,竟是个没去干净的,被十七岁的许景瑭逮了个正着。
“二公子,想要如何?”尽兴后的宫人坐在那里,懒洋洋拖长调子,似乎浑不在意被人知道自己没去干净。
二公子坐在低垂帷幔外的桌子前,朝那边一抬下巴,低沉平稳的声音与态度从头到尾都只表达出“你根净不净跟老子没关系”这一句话,二公子说:“你那个东西怪新鲜,我看上了。”
那是个假具,穿在身上逼真的很。
三十来岁的宫人盯着许家二公子,阴鸷狡猾的眼神似乎要把这位未经过世事打磨的二公子从里到外看个透,但他得出的结论竟然只是“二公子相中了他的假具”。
宫里讨生活的人,最是会琢磨人心,宫人不敢轻举妄动,唯恐这是个什么圈套,二公子会将他没去干净的事情捅出去,遂顺从道:“二公子还小,自然没见过这个,这不是什么稀罕玩意,奴婢那里多的是,各种各样的都有,二公子要是感兴趣,尽管到奴婢那里挑选!”
“你有很多么?”二公子问。
宫人一听,乐了:“管够!”
“有那种可以直接用来解手的么?”二公子问。
“嘿呦?!”宫人一按眼角,不阴不阳地笑起来:“奴婢竟然不知道,二公子原来是这样贪玩一个孩子,比起您家大公子,那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呢……”
就这样,许景瑭解决了这个麻烦。
后来有几次朋友们玩闹抓她,她都是靠这个蒙混过关的。后来到工坊干活,日常也非常不方便,她穿着那个,便也慢慢习惯,此前和时佼有几次用上了那个,眼下被时佼调侃,许景瑭生出种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错觉。
“我要给阿娘她们守岁,”许景瑭转移话题道:“你要不要一起?”
“那是当然啦!”时佼有点累,可还是答应下来。她知道,这是十几年来许景瑭第一次跟母亲一起过除夕,当然要守岁。
炭盆换了两个后,时间终于临近子时,许景瑭扭过头来,看见身边这个刚开始时嚷嚷着守岁到底的人,此刻正靠着她犯困,眼看着两个眼皮就要黏在一起。
鬼使神差的,许景瑭想要捉弄一下时佼,抬起的手刚要触碰到时佼略微有些卷翘的眼睫,耳朵忽然捕捉到窗外一声极其轻微的“咯吱”声,接着,哆哆嗦嗦念冷的声音隐约传来。
许景瑭拍醒时佼,气声道:“刘阿爷回来了,你先到隔间避一避,我出去看看。”
“哎!”被时佼一把搂住胳膊,担心道:“他会打人,你,你……”
她担心许景瑭被揍,虽然她知道许景瑭干活有把子力气,但毕竟是个女人,和男人比起来,男女力量上的悬殊几乎是与生俱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