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是儿子都快奔三十的人,大奶奶说起话来,简直和她本人一样泼辣。
三奶奶“哎呦!”出声,用指腹敲了敲自己的嘴,忍笑道:“你把寄奴当啥?夜夜黏在一起还说的过去,日日就算了,年轻人,还是慢慢来的好。”
许景瑭:“……”
“咣当!”一声,手中饭勺不慎掉到铁锅里,许景瑭扔下句“我出去一下”,手忙脚乱出了厨房。大奶奶和三奶奶对视一眼,齐齐大笑出声。
她们家这个二侄子啊,每次一逗就害羞,可好玩了!
“寄奴,馍馍还没蒸上,你急急慌慌做什么去?”大奶奶透过支开的窗户朝院子里喊,笑意未减:“找媳妇去么?”
许景瑭不回答,拔腿就跑。
却在转过走廊后,迎面遇见从东净那边过来的时佼。
“你怎么了?”时佼走近前来,捏捏许景瑭温///软的耳垂,笑融融问:“耳朵怎么这么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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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①这段关于腊八,出自《东京梦华录》
第10章 糖人
到底是初冬时候病一场,年整八十的许老太太痊愈之后,比之前些时候更容易疲乏犯困,麻将才搓没几圈,人就歪在椅子里,困得脑袋一点一点,眼睛都睁不开了。
见此状况,众蹑手蹑脚从北园散,牌摊转至长房东院,继续鏖战,麻将摊则原地解散,许景瑭婉拒堂兄邀请,和时佼回了西院。
中午没休息,又费力耗神搓麻将,甫进起卧居,时佼甩掉脚上棉鞋和外罩褙子,脸朝下直挺挺栽到床上,不动了。
许景瑭随其后,走过来的时候顺手把东一只西一只的鞋子捡起来,端端正正放到脚踏旁边,褙子反正掏过来搭上衣屏,弯腰在床边坐下。
时佼把脸从松软的床铺上扭过来,用脚碰了碰许景瑭,懒懒散散问:“你不困么?阿婆阿翁也都午睡去了,你陪我睡会儿?”
“好。”许景瑭解去外袍,抖开被子,与时佼并肩而卧。
未几,时佼翻个身,被子下有一条腿压在了许景瑭身上。
“睡了么?”许景瑭试探问。
“没。”时佼闭着眼睛,语调清醒。
许景瑭一条胳膊被抱着,另只手搭到时佼压着她的那条腿上,稳声道:“明日,我就要回去上工了。”
时佼倏而睁开眼,眼中未能及时散去的迷蒙,让她看起来像是快哭了,揪着许景瑭衣袖问:“咱们昨日才办过酒,新婚如何都会有三日假休的罢?”
许氏工坊伙计,实际上有十日新婚休假,还是带薪的。但许景瑭不是寻常伙计,她是总工,她姓许,在工坊,她只能付出比寻常人更多的时间,才能收获在别人看来唾手可得的回报。
她的年月收入,在书院同期出来的百余同窗中能排前五,当然,只是单纯论收入的话。
许家工坊在开州城外,离许家不算太近,若日日往来,委实不算方便,许景瑭却还是提议:“如果情况允许,我便天天回来家过夜,如何?”
时佼舍不得许景瑭回去上工,却也绝不黏人,凑过来把额头抵到许景瑭肩膀,嘀咕道:“反正书画铺子已经关年假了,我在家待着也是待着,不如随你去工坊干活?”
许景瑭无声而笑,侧过身来在时佼脸上揉了一把。
“唔!”被时佼扭着躲开:“你手心有茧,刺得疼。”
说着,她捉住许景瑭的手,摊开她手心举到眼前看。
“你看这茧,一、二、三、四个,”时佼逐一数出许景瑭手心指根处干活磨出的茧子,又摸了摸拇指内指节上那处茧子,问:“这些茧子,可有办法去掉?”
许景瑭两只手的虎口,食指指腹与中指指腹,都长有茧子,而且手背晒的比手腕黑,使得这双骨节分明,劲瘦纤长的手,流畅中更多了几分粗犷和沧桑。
阔门年少,如此年纪,如此条件,如此家境,公子不该有如此一双手。
“姐姐关注的地方,还真是与众不同呢。”许景瑭微顿,如是感叹:“姐姐不想知道它们是如何来的?”
“我知道啊,做工磨的嘛,”时佼把玩着许景瑭的手,低低道:“但那些都是过去所造成,我关心的,是你的今日,以及未来。”
“唔,困了,”许景瑭忽然不敢接话了,搪塞道:“睡会儿睡会儿。”
时佼的话,让她心里隐约生出种无法形容的焦虑。
时佼像是心里明白什么一样,不再追问,闭上眼睛,很快跌入觉里。
次日,许景瑭果然回了工坊干活,一大早乘车离开,独留时佼面对家中各位不熟悉的老少。
日子平平无奇去,悄无声息在人鬓边添新霜。临近年关,仆丁放假回去过年,家宅安宁的许家,上下都在为迎接新岁做准备,时佼跟着大家一起忙碌,开始较少见到许景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