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凉薄又怎样,博爱又怎样?她单单为安身立命和赡养父母,便已经扑腾得疲惫不堪了,委实没有心思去琢磨自己究竟是个怎样的人。
“或许吧,我不是个好人。”成平跟上来,从后面伸出手,拉住被裴夏拉一半在手中的门把手,轻而易举将门拉开:“走吧,干活了。”
处理完舒红的事,亲属将人带回家,裴夏跟着成平上街巡警。
一趟巡警一个时辰,成平本才感叹过西市闹的动静那样大,这边营生却丝毫不受影响,转头就接到了一起麻将馆接的案,报案抢钱。
报案者是位四十来岁的男人,托麻将馆的伙计帮忙报的案,公差受案进来时,报案人正在和另一个男人对招拳脚。
公差进来,围观人群自动给公差让路,成平心平气和,水火棍往中间一横,不费吹灰之力把扭打在一起的二人分开。
“来,说说吧,怎么回事。”成平把二人带到不影响麻将馆做生意的地方进行问话,但搁不住麻将馆里的客们自己非要围上来看热闹。
翻开的录事册又被成平合上,挥手道:“散散散,莫聚堆妨碍公务,散了。”
裴夏帮忙散开围观众人,像赶鸭子般挥着手:“大家散了散了……”
“叫什么名,多大年纪,家住何处?”成平一手捧着册子,一手拿炭笔,用牙咬开炭笔盖子,又将它装进袋子,问出几个寻常问题。
报案者一一作答,只是语言混乱,情绪激动。
裴夏横握水火棍立在旁,边学习成平如何处理事情,边分出两分神来维护周边,不让围观。
古者诚不欺今人,都说一心不能做二用,裴夏方听到报案人以怒发冲冠之态斥责被报案者抢他碎银二两,被水火棍拦在另侧的被告窜天猴一样冲过这边和报案者理论。
被及时反应的成平横刀一拦,被告人只得以单手扯住报案人衣领,沉声痛斥道:“我管你吃喝居住恁久,不说具体花费如何,那些真挚情谊到头来难道都不值这区区二两碎银吗?!”
“瞎几把扯!”报案者被揪起的衣领勒住脖子,脸憋得红,边试图掰开扯着自己衣领的手:“我住你处时,哪月没有按时给你银钱,用来购买粮米蔬菜?你我同住时,除却房子是你的,你吃穿用度,又哪样不是我掏钱?!好聚好散也就罢了,如今你抢我钱不说,竟还倒打一耙,诬赖我吃软饭,我呸……”
被告人用力抓住对方衣领,手背青筋暴起:“我呸!……”
“行了!”眼看着两个男人又要争执动手,成平低喝一声拔刀出鞘,刀身快速离开刀鞘的“呛啷”声尚未落下,两男人齐齐噤声。
成平耳朵边终于清净下来,刀背在就近根凉棚木柱上咚咚几碰:“被告者,且先不论你因何而抢报案人银钱,而今既抢了,公差在此,你当将碎银二两物归原主。”
被告人身子侧向旁边,悻悻道:“那他欠我那么多,怎么算?我该找谁讨还?我付出的那些感情,五六年的感情,该找谁还?最后不还是得找他还!”
此言不差,成平点头表示不反驳,调解道:“可我们接到报案便是你抢他银钱,我也只负责你抢他钱的事,如今此事因由清晰,你理当将钱还他。”
顿了顿,补充到:“至于你所说感情偿还,如有必要,你可到民事司立案处理,”还怕人家不知道民事司在何处,指导道:“民事司你知道吧,在布政坊第九街,白日正常时间去都有人坐班。”
“……”也不知是因为被说服了,还是因为畏惧了公门手中这把令人胆寒的公刀,被告原地踌躇片刻,从怀里摸出碎银二两,远远砸向对面:“还你!”
报案人接住碎银揣进怀里,成平颇为满意地点点头:“哎,抢钱的事这不就解决了嘛,”问被告道:“你还要对方对你的感情进行偿还么?给你出个条子,你好去民事司立案。”
银子还过去之后,原本斗鸡样斗志昂扬的被告,肩膀头似乎一下子佝偻了下去,连声音都变得有气无力,不知是否是因为方才用力过头,一下子给累着了:“不了,多谢差爷指点,我不告了。”
“如此,那此案便算了结,来看一下记录,无有过错便签名画押做结案。”成平不复多言,将手中录事册分别拿与二人看,将案子做了了结。
一套流程下来没有丝毫拖泥带水,仿佛成平单纯只是个处理纠纷的傀儡,情感上不会因此受到丁点影响。
离开麻将馆,二公差一前一后沿长街行出些许距离,裴夏在后面唤了一声:“小成。”
“唔,”走在前面的人不晓得在做甚,微低着头,闷闷应答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