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特进了殿就安静站在一旁,听到这话忍不住笑出来了。没办法,这可不是他想看哥哥的笑话,是国王和伊潘硬要看。
悉杉忍下心里的那股子厌恶,面色微冷地回答:“多谢父亲关心,不过我不是为这个来的,我想伊潘大人应该很清楚。”
国王向伊潘投去一道疑问的目光,并不凌厉,甚至有些温和,像是询问“今天的天气如何”那样。
伊潘笑开了,一副听不懂的样子,“殿下,您这就说笑了啊,我又不是您肚子里的蛔虫,怎么知道您为何而来呢?
“大人难道不知道,现在外面的虫害有多严重吗?”悉杉正色道。
“怎么?王子殿下是觉得我管不好这件事,想要教我如何做事?”伊潘当即收起了客气的脸色,变了个人。
悉杉上前一步,靠近了国王说:“我只是想提醒大人,因为除虫队的无能和拖延,虫群已经迅速繁殖,再不将它们消灭,乐园一定会受到威胁。”
伊潘丝毫不畏惧悉杉当面告状,反而半是委屈半是威胁:“殿下关心此事的急切可以理解,不过作为因循的老臣,您应当知道我的分寸,我份内的事情,从来没有哪样出过大错,只是需要一点时间。殿下不看事态的发展,就这样来叨扰繁忙的国王陛下,是不是有些过了呢?”
“我只是觉得正确的事该交给正确的人来做。如果除虫队不能高效地完成任务,要么该提高效率,要么该移交给具备能力的人。”悉杉冷冷道。
伊潘反击道:“恕我不能同意殿下的观点。如何评判正确与否,不是殿下说了算。我的职责我自会履行好。”
“那么陛下觉得如何?”修特插嘴道。悉杉这时已经不适合再说什么了。
“嗯?”国王似乎觉得事不关已,被问到时还沉浸在看热闹的愉快中。
“哦,这件事啊,不必那么严肃。要我说,根本不到针锋相对的地步,都是想做好一件事嘛。不过既然是伊潘的职责范围内,那就仍是由你来处理,不过进度上是要快一点了。”
“是。”伊潘俯首,心悦诚服的样子。
国王一锤定音,悉杉铩羽而归。
“早就知道这一趟肯定没什么收获,怎么样?”修特眼皮上下一翻,无奈地说。
“能怎么样,就这样吧。”悉杉沮丧地低着头。大多数时候他觉得一切在自己的掌控之中,但偶尔也会这样无力。
修特诧异,“呵,这可不像你了。”
“是我幼稚了,论上眼药,我还比不过伊潘那老贼。”悉杉望着远处的天,自嘲地笑了。
一只手搭上哥哥的肩膀,修特开解他:“你是君他是臣,不是关乎地位的大事,不必与他计较。他有他的依仗,我们手里也有自己的牌。”
“也许吧。”悉杉不置可否。也许伊潘会从那臃肿的队伍中挑一些有用的人出来处理了虫群,也许他完全不在乎乐园之外的危机,但这些他都干预不了,可能有些事就是有它自己的轨迹吧。
“我以为有了心环以后,因循摆脱了过去的地位,摆脱了噩梦的束缚,一切都会变得更好,现在看却不然。”悉杉问修特:“你认为现在的因循比原来的如何?”
修特摊摊手,“我说不好,我只知道我们都和原来不同了。”
一阵柔软的风吹过,兄弟两的谈话渐渐消散其间。
无论因循变成了什么样子,无论它把曾经心环的帝都星变成了什么样子,人们的生活都将继续下去,日复一日,年复一年。麻木的,庸碌的,无力的……
昨夜密密麻麻的虫群又一次扫荡了心环聚居区,它们似乎比从前更加不知疲倦,更加暴戾易怒了。深夜来访,直到黎明才在居民们的极力驱赶下散去。
纷乱的声音,恍惚的灯影,暗红的眼睛,一切就像一场挥之不去的梦魇。所有心环人的梦魇。
平日里聚居区的街道看起来虽然破败,但好歹有些生活气息,最近却是一丝都没有了。每天出门时如果不是满地狼藉就得谢天谢地。
苏塔的丈夫带走了家中唯一一把斧子,那是他从工地上拿回来的,如今他用它来与虫群作战。苏塔将家里铁制的铜制的所有金属的大件都搜罗了出来,和居民们一起加固了一道钢铁防线。
凯丽在一次外出中被成虫追赶,跌伤了脚,已经一段时间没有工作了。她的假期并不多,再这样下去恐怕她就要失去生计。
这里的每个男人都参与过和群虫的对峙,每个女人都经历过心惊胆战,怕虫群会来,更怕抵抗不来。夜里怕,白天也怕。
就连那些住着小别墅的心环天之骄子们都变了一副模样。欢闹的聚会早已是前尘往事,纵情享乐的日子不再出现,忧心忡忡变成了新常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