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先生见冉书同也是个读书人,便说会帮他留意一下有没有账房先生之类的活,这类活较为轻松,薪资不错,适合读书人来做,也是个长久之计。
至于冉书同说他还想做抄书的活,吴先生直接写了一封推荐信给他,让他拿着去城里的广纳书店,找掌柜的就行。
姜朝印刷术还不成熟,大多数书籍都靠读书人来抄写拓印,价格一本十几文到几十文不等,不少读书人就喜欢接抄书的活赚点外快,所以这差事还有点抢手,没人引荐过去,书店掌柜还不会派给你做。
不过有吴先生的推荐信,想来轻松便能接到活,说不定还是那种轻快钱多的。
今天时间已经不早了,而且宁景过来舟车劳顿,吴先生就没有要求他马上练习,让他休息一天,明天早上继续练声。
至于二人的住处,这次宁景没有再在吴先生家打扰,他们毕竟两个大男人,吴先生有妻女在家,他们一起借住终究不妥,便打算先去租个民房。
离开之前,吴先生喊住宁景,斟酌了一下,道:“再过七日就是中秋,当日玉周城便会有‘赏月会’,县令大人命全城所有说书先生于城里各处搭建起来的场地进行说书,活跃氛围,传承文化,望春楼分了城西和城北四处台子,可有一位说书先生前两日家中突发有事,已经回去了,十有八九是赶不回来,楼主便想再招个人来,让我等想办法引荐一下,可时间紧迫,一时也难找到人。”
说着,他看向宁景,其意不言而喻。
宁景瞬间意识到,这是一个绝佳的机会,和舞台,只看他能不能把握住。
他学习说书一月不到,一次登台说书都没有,比起那些久经台场的说书先生自然青涩不足,他的优点也有,便是他一脑子的华夏话本,新颖有趣,根本不缺故事,只是缺经验。
吴先生也不知宁景行不行,他也是在赌,同时给宁景一个快速扬名的机会。
在玉周城,市场被鱼卿席垄断之下,宁景想占得一席之地千难万难,不说其他,光就给他一个说书的场地都没有。
而说书你光有好话本不行,你还得把话本讲出去,讲给广大的听客,积累自己的名气和追随者。
万事开头难,换在平时,宁景很难得到一个拥有众多听客的场子开展他的说书事业,酒香还怕巷子深,他若随便找个场地说书,没有听客也白费。
但是这一次赏月会,上有县令亲自下令,下有晚会烘托,人流量保证充足,只要宁景能一战成名,日后他就算站在大街上说书,都会有无数人闻声而来,成为他的忠实听客。
宁景沉吟了一会儿,抬眼,斩钉截铁道:“宁某不才,但也想一试机会,还请吴先生引荐!”
吴先生神色认真,沉声道:“你确定了?这次是县令大人下令,若搞砸了,不仅你名声受损,日后恐再难在玉周城走说书这条路,说不得还会被县令大人责罪。”
宁景点头,眼眸平静坚定,道:“宁某知道,但机不可失时不再来,也请吴先生信我一回,绝不会让吴先生失望。”
吴先生缓缓点头,不再多言。
宁景二人告辞离开,出了望春楼。
微雨已停,街上人来人往,青衣布鞋跨过浅浅水洼,隐入人群,渐行渐远。
宁景神色沉静,目光悠远,心中藏事。
冉书同不时看他两眼,知他在想事情,就没有出言打扰。
宁景考虑事情的时候喜欢缓缓踱步,走来走去,不知不觉走到一处水池旁,这里人烟罕至,却有一处精致的亭子立在水面上,走入亭中,眺目远望,青山绿柳,烟水朦胧,几只雀儿轻点水面略空而过,停在柳树枝条上,叽叽喳喳叫着。
宁景立在亭中,看着水面,沉思了良久,忽而眼睛眨了眨,终于回了神。
他转头看去,冉书同正坐在围栏处,无所事事看着四周景色,等着他。
就在刚刚这会儿,宁景想了很多事情,比如赏月会他要准备说什么话本,要不要再唱两首曲子活跃气氛。
说书先生也有兼职唱曲的,基本每个人都有些绝活,比如吴先生就在变音上很有一手,他本音温润醇厚,但能模仿妇人的轻声细语,哥儿的清脆嗓音,还会孩童的天真嘤语,和老人的沧桑音色,变换各种声音,让听客感觉不是一个人在说书,而是一群人在演戏,让听客更加身临其境了。
唱曲的说书先生也有,那位鱼卿席于此道就很有一手,他说书的风格就是结合词曲边说边唱,平均一场说书下来,两三首曲子,歌词曲调朗朗上口,听客可能记不住他讲的什么故事,但像被歌洗脑了一样,时不时就会莫名哼上两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