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辞手像断了似的落了下去,随即跳上墨明兮的床铺,推开窗户翻身离去。
墨明兮仍未习惯薛辞的举动,跟着翻出去不忘将窗户关上,想着这薛辞不会刚才就这么踩着自己翻进来的吧。
冷月清辉,薛辞一瘸一拐地走在花砖小路上。
这弟子房已经很偏,薛辞并没有向中门走去。他选了一条格外难行的路,并且自己深一脚浅一脚的蹒跚而行。
墨明兮与他始终保持着一段距离,很快,他们走到了花砖小路的尽头。一脚踏入积雪之中,再往前走就要进入山林。虽在问灵宗之内,也是罕有人至的地方。
薛辞走平路尚且不便,踏入雪中更为吃力。他摔了几次后,整个身子前倾,看起来恨不能手脚并用。
终于,在薛辞又一次从小土坡上滚下来的时候,墨明兮一脚抵住了他的身子:“你要带我到哪里去?”
薛辞小心翼翼地抬头,他嘴唇上有道伤痕,眼眸中却映着漫天星辰。薛辞小声地说:“我带你到观澜峰上去。”
墨明兮认真盯着他,薛辞已经撅着身子从雪地里爬起来。墨明兮声如金玉:“谁让你来的?”
薛辞吃力地走出去一段距离,转身回头。他此刻佝偻着身子,样子看着及其别扭。薛辞指了指心口的位置,神秘一笑:“祝可山。”
祝可山,又是祝可山。墨明兮总是很有耐心,并没有不满这个答案。他点点头跟了上去,薛辞也继续往前走。墨明兮心想:此人神龙见首不见尾,恐怕是个深邃的人物。
山路陡峭,薛辞还是没逃过手脚并用的向上爬。墨明兮观他动作流畅,毫不在意幅度,不像是受伤的模样。
又爬了一阵,墨明兮问道:“那两个带你走的人呢?”
薛辞爬得直喘粗气,语气不佳道:“什么带我走的人?”
“下云舟时有两个问灵宗的弟子带着你去了中门……”墨明兮将薛辞的费力收在眼底,终究没有上前去扶他。
“什么弟子?我就在寒泉边上的树丛里头醒来的,什么人都没有看见。”薛辞撑着树干休息了一会,转而缓缓地坐在地上,暴躁道:“你怎么这么多话?!”
墨明兮楞了一下,没摸清楚薛辞这又是什么套路,左右听他讲话也没有结果,墨明兮静静站在一旁等他修整。
薛辞休息够了,继续爬起来走路。树林间回荡着他粗重的喘气声,他仍然时不时要腿软,却没有再摔下去。
墨明兮没有再问,他走在薛辞正后方几步的位置,防止薛辞在滚下去没人拦着。这里太陡,滚下去应当不好受。
“问啊,还有什么问题。”薛辞语气颤抖不稳,每走一步那身体都像不是自己的一般。
“我没问题了。”墨明兮见他丝毫没有柔弱无助,只是语气并不大好。心思转动,难道他骗人骗得连自己都能欺瞒了?
不说话后,这段路走得异常沉闷。墨明兮跟在摇摇欲坠的薛辞身后,穿过寂静无声的雪林。
雪林之上,是无际的白雪。视线毫无遮挡后,朗月星空映雪,与远山宗门殿宇相衬。
玄之又玄。
墨明兮头顶传来长剑破空的声音,他抬头望去,一袭招摇的红衣自远方而来。
墨明兮立刻认出那人,虽然仅在玉京见过那么一次。墨明兮仿佛心脏被人紧捏,在玉京中所算的预示之相重新浮出记忆之中。恰在此时,薛辞倒了下去,整个人栽在雪地里。
墨明兮心中一紧,他脑中那个连站起来都不可能的修士越来越清晰。他想起来那个蜷缩在屋角的身影,他想起了那双眼睛,那双望着他寻求解脱的眼睛。
几乎瞬间他便一点即通,薛辞就是那笼中的修士。
墨明兮霎时面色惨白,他盯着越来越近的招摇红衣,嘴唇翕动:“怎么会……”
祝可山落地之后,将薛辞翻了过来,往他嘴里塞了几丸丹药。随后又在他身上摸索一会,似乎续了他身上的伤口断骨。
薛辞抬眼看了看祝可山,声音里有些委屈:“师父……”
墨明兮僵硬的把目光移向红衣人,甚至忘了说话。此人便是祝可山,他看起来并不神秘莫测,甚至没有他背上那个刻满道文的葫芦神秘。
祝可山自落下起便没看过墨明兮的方向,眼里只有修补薛辞这一件事情。薛辞仅仅清醒了一瞬,便整个人蜷缩起来,也不管雪地里的寒意,似乎是睡着了。
墨明兮将一切看的明明白白,想起再见薛辞时的种种,推测他大概是心神上有什么缺陷。
薛辞就是那个修士的想法在他脑中盘旋,墨明兮避之不及,朝着祝可山拱手一礼道:“玉华宗墨妙妙,见过祝长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