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明兮将弟子点卯结束,又将那些重伤弟子逐一恢复。玉华宗伤者虽多,却并未损失太多弟子。赵落澄有样学样,确实做得不错。
墨明兮不知疲惫的忙碌到傍晚十分,他此时境界在身确实事半功倍。他感晚风微凉,玄妙虽玄妙,墨明兮心中只怨这天气也不放过他,偏是这样晴好,叫他好像连情绪都格格不入。
剑阁之中,季鹤白在一楼的悬剑处打坐,几个人扒在楼梯上不知道怎么下去。薛辞主张既来之则安之,转身上楼去睡觉。叶归晴也觉得此时无需在他人宗门里乱转,没有加入赵落澄和越清朗的窥视队伍。
越清朗轻手轻脚地靠近,拱手道:“师父。”
季鹤白并未入定,甚至未能静心:“嗯?”
越清朗试探地说道:“你同师叔吵架了?”
季鹤白没有否定:“嗯。”
这应得太过干脆,越清朗愣了一下:“就这样?”
季鹤白开始赶人:“我何时准过你进剑阁?”
只不过话虽如此,越清朗没走,季鹤白却御剑而去。墨明兮至昨晚离开便没再过来剑阁看过,若真是无事,大殿前的阵法早该熄灭了。
他心中想着祝可山所说的话:“若要助他达到效果,须得将困难推到极致。”季鹤白只是担心说了这些话,破道一事或可解,自己却是再难解释清楚。
在宗门之内转了一圈没寻到墨明兮,最终看见他坐在祈玄道上。余晖之中,墨明兮空茫地望着云霞披金,似乎风一吹就要散去。
“墨明兮……”
季鹤白话未说完,就被打断。墨明兮冷静地声音传来:“叶归晴来时看见了修元塔的鸾鸟,可是这么久了,不知为何还未到此处?”
季鹤白立刻接道:“未必是冲着我们来的。”
墨明兮并不想在此时和季鹤白说话,不过是随口一提,迅速斩断话头道:“季掌门已有断决?”
季鹤白听出墨明兮要送客,锲而不舍道:“没有。”
墨明兮望着云海,不说话了。
季鹤白站在他身边,感觉只要自己一坐下,墨明兮立刻就会站起来。他突然问道:“你为什么没有躲?”
墨明兮确认自己没听错似的,偏头道:“什么?!”
季鹤白又问了一遍:“问剑台上,你并没有躲开,为什么?”
“我为什么没有躲?”墨明兮蹙着眉重复:“你要不要听听自己在说些什么?你一剑证道跑来问我为什么没有躲?!”
墨明兮现在只想揍季鹤白一顿,到底他还是忍住了。心道:可惜了,我现在境界尚未消退,一招应当能将季鹤白揍哭吧。
第64章 霜华(九)
墨明兮不会对季鹤白动手,倒不是为的什么门规同门的持重。他低头看了看袖口的花纹,将里头的道袍理了理。说来他现在连站起来离开的力气都懒得使,否则早将季鹤白揍一顿了。季鹤白要来问,来问便是。
季鹤白十分认真,那话不像是玩笑。
墨明兮深吸一口气,就像往常一样想要去捋清思路。他狠狠捏了捏自己的掌心,脑中一团乱麻,各理各的全然解不开。
“好得很,根本捋不清。”
远方云海流动,云卷云舒四处飘荡。
墨明兮忽然想到什么,试图借着大乘之力一算。不出所料算筹毫无反应,墨明兮无奈苦笑,心道:更好了,依旧算不出来。
季鹤白犹疑的神色在他眼中越来越浓郁,他看着墨明兮眼神空空兀自望向云海,忽然笑了一下。见这笑意,季鹤白心中好似悬丝紧缚。他至今不知墨明兮的极限到底在何处,好像你把他推上无可承受之地,他总能莫名其妙又走出来。
季鹤白深谙万事水道渠成之道,从未被推上解无可解之地。可渐渐他好像又明白,墨明兮同他说的大道穷极,不是墨明兮自持清高,而是他就只有这么一条难之又难的路。
墨明兮收敛起心神,反反复复在心中糅杂着覆灭宗门只为一人生死之事。蹊跷,太蹊跷了。这想法他并未印证过,却一生出来就十分肯定。
“不对啊,剑修一道最是顽固,哪能说变就变。还因我墨明兮一人生死让季鹤白覆灭万道,剑光如海说来就来?”墨明兮在心中念叨:“分明是季鹤白意有所指,才让我贸然下了这个定论”
“这里头定然有什么不对,衍天预示如果说是为了偏执剑修尚可解。要说是全因我生死而起,就算季鹤白那样的离谱之人也做不出来。”他望着云海中的霞光渐渐朦胧,心念道:“这想法偏颇得又过分真实……简直见东说西。”
墨明兮心念不止,猛然抓住这丝异样。陡然站起来朝着季鹤白问道:“你是不是能听见心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