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可山神色凝重道:“贺玄清……我师兄他所做非人之事,虽并非出于本心,但生死受罚也是应当。当年玉华宗的事情我知道,你师父……算了,这情算在我头上。往后自然会有我能帮到你的一天,到时一并奉还。”
墨明兮从这承诺中嗅到一丝不同的意味,祝可山似乎知道些什么。他追问道:“什么意思?”
祝可山凑过来低声而语:“你就没想过?”
墨明兮见他神神秘秘,不由自主的压低了声音:“想什么?”
祝可山道:“心音蛊惑,人行不正,你就没见过?”
墨明兮正是在想此事:“我从前未听过心音一说,只觉得修士苦于大道难修不精进自我,反而觊觎他人成果。倒行逆施,将正道修士驱逐得所剩无几。”
祝可山看着墨明兮,眼中有几分赞同:“你看这些人行了错事却得到了好处,使得叩问天门之事生出一条本不存在的捷径。看似人人推崇,却非但不能飞升反倒叫人忘本。你看看玉京,再看看永乐宗,还有谁在修行?”
墨明兮觉得这话有理,只是他现在思虑难全想不下去。甚至生出一丝祝可山又不是明天就死,没必要现在抓住自己不放的想法。只是时间流逝于无形,若是祝可山明日死,他定要遗憾无穷。墨明兮顺着祝可山的话问道:“为何舍本逐末?”
祝可山道:“我起初以为只是心音,但是,你有没有发现还有一样东西也失去了?”
墨明兮仔细想了想,脑中一团乱麻,遂放弃道:“什么?”
祝可山道:“天道呢?天道的惩罚呢?修真界的约束呢?”
墨明兮从未想到过这个问题,他看着祝可山,一时想不出答案:“我……我也不知道。”
祝可山笑了一下,轻快道:“无妨,我有一计,与你无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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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明兮听得没头没尾,祝可山显然是需要他的看法确认些什么,但这中间的因果却全然省去。只得问道:“什么意思?”
祝可山道:“你做你的,我做我的。如果能够相合,就是没错。”
质疑天道?墨明兮不敢想。
墨明兮更不敢顺着祝可山的话往下接,只在心中自语:天道,天道去哪了?天道说都是季鹤白的错呀。
墨明兮迷迷糊糊的想,季鹤白和祝可山打的话,恐怕没有几分胜算。若是加上自己,又能不能打成平手呢?
墨明兮想着季鹤白,季鹤白忽然出现在眼前。墨明兮实在是被祝可山东问西问的搅得困乏无比,他虚虚地伸手抓了两下,却真的抓到季鹤白的衣摆。他看见季鹤白似乎在问他什么,心中瞬间一片哀求,你们剑修都闭嘴吧。
都别问了,非要问的话我来问好了。
墨明兮揪着季鹤白的袖子,开口道:“外面下雨了吗?”
这话说完他再也撑不住,歪倒下去。
季鹤白手忙脚乱地防着他的脑袋撞在地上,望着祝可山道:“什么意思?”
祝可山笑了笑,面容柔和地望向洞外的飞雪,心中暗道:“原来我的心音里,还有那场观澜峰的大雨啊。”
季鹤白见他不说话,又问了一遍。
祝可山心情不错,脸上的精明都少了几分,说道:“你这小师侄,以后一修两道,可以吓死你。”
季鹤白一脸懵:“啊?”
祝可山起身整了整衣摆,大声道:“啊什么啊?地上那些东西收了,这里太冷,带上他换个地方。”
祝可山叫来薛辞,抄起他御剑而行。
季鹤白只是碰了碰墨明兮,似乎碰到痛处惹得他一阵瑟缩。季鹤白只得小心翼翼地将他抱起,御剑跟了上去。
问灵宗大雪不歇,沉沉地下了几日。
墨明兮清醒过一次,看见祝可山坐在床边,手上端着可疑的药碗,问了一句:“你怎么还在这?”
第二次醒来时,屋子里空无一人。他起身看见暖炉里依旧跳动着火光,下意识想要叫季鹤白。一想薛辞和祝可山还在这里,又忍住了。
不知道祝可山用了什么方法,那种粉身碎骨般的疼痛之感已经消失不见,只剩下左手还缠着一圈绷带。
他身上的衣服换过了,玉簪束带也不知去了哪里。几个呼吸间墨明兮感觉良好,自信的双脚一落地还是险些摔了下去。墨明兮花了些时间,才在无力感之中找到平衡。慢悠悠地起身取下架子上挂着的霜色道袍穿在身上,朝门外走去。
刚好是阳光穿过雪林的时候,耀眼得厉害。墨明兮倚着门框看了一会,觉得神思开朗。
这屋子仍然在问灵宗内,远远听得见有细微的人声。
墨明兮循着声音往雪林里走去,阳光穿透枝叶落在身上,带着点点暖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