项思齐的眸子一下子像是被火光点燃了,可是细看下去,却没有一丝一毫的温度:“于棉棉,你终于说实话了。”
他收回瞪着于棉棉的眸光,一个转身就往前方的黑暗里走去了。
“哎!你别走那么快……等等我呀!”
于棉棉举着火折子追了上去。
忽然间,脚底下被什么东西一绊,于棉棉浑身毛一竖,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身子已在一瞬间失去了原有的平衡。
结果当然是她狠狠摔了一跤。
倒下去的时候,双手下意识地挡在身体前面,蹭上地面后只余下辣辣的疼。
于棉棉扁着嘴儿,颇为怜惜地看着自己手掌与手腕处的伤口,小声埋怨道:“都怪那头没人性的臭狐狸,好端端的走那快作甚么,害我摔跤。”
眼前的光影一暗,少年在她面前蹲下,明媚的脸就在眼前。
他嘴角微弯,眸中闪着几点冷星:“在你心里,我就是这样的?”
这人什么时候折回来的?
于棉棉心跳一顿,方才的嚣张气焰已被无形之水灭了大半,她眨着眼睛温吞道:“我腿儿好疼呀,你现在带我飞回去,你就是我心里最好的。”
真是好笑,兔子张着嘴还跟他谈起条件来了。
在她手中火折子的微弱光线中,项思齐垂着眸子,将目光移到了她的腿上。
轻纱罗裙底下,露出一截雪白的脚腕,底下的脚儿上套着一双鱼肚白布鞋,鞋上莲花朵朵摇曳,几点小鱼儿在水中游。
项思齐一时有些出神,这鞋子穿在她的脚上,好像上面的东西皆有了生命一般。
第90章 长路不漫
项思齐脑海里回放着于棉棉在夺舍妖面前的嚣张模样,一时间竟有些想笑。
“发带是送给你的,我有好几根。”
“送给我?”于棉棉半是惊讶半是不解。
“嗯。”项思齐轻轻应了一声。
于棉棉趴在他的肩头苦苦思考,项思齐将他的发带给她做什么?难道这发带有什么玄妙之处?
她嗅着他身上似有若无的寒梅香,在他肩头只安静了片刻,“思齐,你知道吗,我今天出门之后,没有找到宋哥哥和沁姐姐。在山里走着走着,我还一脚踏空,沿着山壁滑了下去,掉进了一个坑里呢。”
项思齐一面向前走,一面听着背上那人叨叨,这漫长漆黑的路,好像也变得不是那么难走了。
“思齐你猜怎么着,那个坑里全是人呀!全是干巴掉的人,吓坏我了。”
原来兔子独自经历了这些,他真恨自己没有快点找到她。
他像得了什么病似的,尽管极力克制,说话的语气还是动不动就酸溜溜地:“然后便是宋景然将你救了出来。”
“不是不是,还没呢……”于棉棉在他背上扭了一下,找了一个更舒适的角度:“我在坑里的时候,觉得时间过得好慢呀,每一秒都是煎熬。然后我就想啊,你待在……”
话还未说完,于棉棉却如同噎着了一般,想说的话戛然止于喉头。
她本想说,她在坑里想到了他在冰牢中的感受,一定很难吧,她不晓得他究竟还做了什么,才会受到那样的惩罚。虽然她被困的一小会儿,远不及他的千分之一。
可是话说到一半,于棉棉的思绪猛然一跳。
项思齐是从冰牢中出来的这个件事,此刻还只有汪沁知道。若是她于棉棉将这事脱口而出,也太怪异了。
她只好捺下爬上心头的那一抹紧张,转而对项思齐道:“那个时候我就在想,你在待在房间里,会不会也和我一样无聊啊?我……我还在想,为什么没有人来救我呢。”
其实,她希望来救她的人是项思齐。
身下那人显然一顿:“我去找你了,但我被蜘蛛拖住了。”
原来如此。
于棉棉一时间微微失神,片刻后,她将脑袋耷拉下来,在他肩上小小声道:“对不起呀思齐,我在心里错怪你了。”
他似是没料到她突如其来的道歉,顿了顿,声音中又抹上了一层寒霜:“错怪我的人,不是你。”
于棉棉知道项思齐在说谁,她接下他的话:“是沁姐姐误解你了,你杀蜘蛛没有错,一定是它们先伤害了你,对么?”
说话间,她安抚似的将他肩头拍着,动作极轻。
在他的默不作声中,于棉棉语气十分认真:“思齐,你不仅杀蜘蛛没有错,你杀了项府的那些人也没有错,一点错都没有。”
项思齐还是头一回听见有人这样说。
光他在项府杀的那些人,就够他被世人谴责唾弃了,在他们眼中,他不过是杀戮成性的魔鬼。
一阵强烈的愕然过后,他对着背上那人轻飘飘道:“你的意思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