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尘生听罢,神情间流露出几分惊异。
“你如今是一刻也等不得?”
我道:“算上那十三年,我已等了很久。自然一刻都等不得。”
叶尘生道:“也罢。你既然选择走这条路,那便随你心意就好。只是临渊剑阁与你相合作,可是只看利益,不看错谬。若是你做的事情有违我临渊剑阁的利益,我是千万不能与你再合作的。”
我自然明白这个道理。
他这般说,我便付之一笑:“叶少阁主大可宽心,我谢兰饮,还不至于走到绝路上。”
第39章
壹、
前两日,段渐衍寄书传信,言说今日邀我入宫面圣,书上规矩诸多,教我一一牢记,莫要冲撞贵人,惹怒龙颜。
彼时我将将接下信笺,阅罢只觉惊奇。想那皇宫巍峨,天子居所,纵使我昔年骄狂再盛,亦不曾动过进宫的念头。
哪知这等时候,竟还能获此“殊荣”。
段渐衍一片好心,我自不推诿拒绝,认真读过书册信笺,一堆规矩自然繁琐,令人厌倦,但直到今日,段渐衍前来极意阁带我入宫时,我才领会到一个至关重要的问题。
我坐上段渐衍指派来的马车,与他同席对坐,忽而道:“段大人,我忽然想到一个问题。”
段渐衍凝目看来:“什么问题?”他问。
我道:“今次我进宫面圣,岂不是要跪地叩拜天子?”
段渐衍答:“这是自然,陛下乃九五至尊,真正的天下之主,阁主既要面见圣上,自当跪地叩首,以示忠诚。”
我心道这般不巧。
我谢兰饮一生不曾跪过任何人,哪怕是悬死之际,亦不曾跪地求饶,俯首认输。要我跪地叩首,以示忠诚?笑话中的笑话。
可要觐见天子,若我不跪不拜,难免冒犯天威,着实也有些难办。
需知皇宫内同样是高手如云,不知多少绝顶高手受天子相邀,居于宫中,护卫安危。这亦是我当初抉择与朝廷合作的原因之一。
我想借朝廷之势,便与朝廷合作,此时皇帝想要见我,旁人来看,无论是因为什么,于我、于极意阁而言,皆是百利而无一害。
但我委实做不到这些,我问段渐衍:“难道我非跪不可?”
段渐衍眉峰一皱:“你若不跪,便是冒犯天威,可是要诛族的大罪。”
我闻言,笑意深深:“哦?我上无父母,下无子孙,无亲无友,不过养了条狗。三族也好,九族也罢,诛到最后不过两条人命罢了。”
贰、
我自当不跪天子。
哪怕那是九五至尊,天下之主,纵然宫内高手如云,皇帝还能号令千军万马,可我谢兰饮不想做的事情,我便绝不会做。
段渐衍将我送到了大殿前,他道:“一切小心。”
是十分真诚的。
我笑得淡然:“辛苦段大人了,待见过陛下,我还欲与段大人喝一杯酒。”
他笑了笑,不曾答话,只退到一旁,转过身去。
引我入殿的内宦垂眉低目,步履轻微,大抵也练过一些时日的功夫,也不知这是为着天子安危,还是其他。
我随之入内,步步行至殿中,抬眸看,天子便高坐于上,一身明黄服饰,灼灼于目,尽显天子威仪。
若我要跪,此时便得屈膝俯身。然我没有。
我只拱手道:“谢兰饮拜见陛下。”
连书册中特意标明的自称亦未用起。
天子高坐在上,狀似无悲无喜,可声音低沉,像带着几分薄然怒意:“谢兰饮?段渐衍传唤你时,不曾教你规矩?”
那内侍立刻接过话头,斥责道:“大胆!面见陛下,竟敢直视天颜,更不屈膝下跪,来人!”
话音落下,四处骤然亮出数十道人影。皆是挎剑跪地,气氛肃穆至极。
我却不惧。
这群人中,武功或许有出众卓然之辈,于我而言,却与蝼蚁无异。
我不仅直视天子,不屈膝下跪,不俯首叩地,更一步、一步向前行去,迈步至金阶之下。
“放肆!”
天子勃然大怒,手一挥,扶手边金盏应声滚落,数十名侍卫齐齐亮剑,剑鸣铮然,争先恐后般破空刺来。
我漫不经心一笑,只抬手做挡,袖摆不沾剑刃,以两指引剑而弹,内力涌动,眨眼间震碎六把争先而来的长剑。
大殿内蓦然死寂。
叁、
余下长剑在手,众人却不敢出剑。天子坐于上,被我双眸紧盯,竟有片刻惶急慌乱。
哈。我心下冷笑。原来天子之尊,亦不过如此。
“陛下莫恼,”我轻飘飘宽慰,“谢某只是从不下跪。想来,这皇宫之中,不缺绝世高手。这些高手在陛下面前,应也有无需下跪的权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