换言之,投诚于秦横波毫无意义。一个自己都急不可待想要复仇的人,还有多少理智和信誉可言?
秦横波一如我这般不择手段。
可他到底不如我。
而关容翎也别无选择。
秦横波是个多疑的人,时至今日,他只会比从前更难相信他人,更何况关容翎若选择他,即是个“背主之人”。
有西云楼龄“珠玉在前”,秦横波焉能信他?
所以关容翎绝不会背叛我——至少,不在生死危急关头,他绝对不会。
“关容翎还对我发了誓。”我同洛无度说。
他一时愣怔,失笑道:“你们中原人也这么在乎誓言?”
我颔首答:“自然。”
洛无度道:“那他就不能背叛你再去选择别人?”
我道:“我连武功尽失这般重要的事都敢让他知晓,叫他护我周全,这江湖上除我之外,还有谁能比我更信任他?又有谁能比我更需要他?”
洛无度陡然沉默。
良久,望来的眼睛缓缓睁大:“……他怎么就摊上你这样的人?”
贰、
关容翎在傍晚时分归来。
他不过问桌上为何多出一盏茶碗,目不斜视地看着我,黑衣黑剑,衬得肤白胜雪:“我听到一则消息。”
我挑眉:“什么消息值得你亲口来说?”
我着实给他面子。
这样一句话,听起来好似是我在拍他马屁。
“朝廷派了人来北地,”关容翎道,“已经从中原出发,半月后便至。”
我道:“武林盟主没能挡住朝廷?”
关容翎坐了下来,将长剑拍在桌上。
“挡住了,可张掌门没听武林盟主的话,他迟迟不许北地的人出去,朝廷久等不到他退步,于是干脆不等了。”
终究是张奕踏破了朝廷的底线。
武林与朝廷从来都是前者弱,后者强,以往武林之事,不触及朝廷的底线,便也不曾被过问,颇有种“武林之事江湖毕”的感觉。
而张奕这叫北地只许进不许出的做法,已然不能让朝廷毫不过问、作壁上观。
武林事虽然只牵涉武林,可溥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这每一块土地,每一个人,都属于当今天子。
张奕做过了头,自有人来帮他拨乱反正。
只可惜,我摇首道:“就算现在张奕愿意退让也无用了。”
朝廷的底线已被践踏一回,此次派人前来,为的不仅是撤回张奕在北地的所谓命令,更是要给张奕一个教训。
天子高居庙堂,并不代表江湖就是法外之地。
朝廷有无数种方法将武林击溃。
只不过从来有盟主与四大盟在其中斡旋示诚,所以武林与朝廷一直以来相安无事,风平浪静。
而北地,终究是风雨欲来。
我不由得可惜:“可惜我武功尽失。”
关容翎不解:“为何要可惜?你想帮张掌门对抗朝廷?”
“错,”我伸出手指,揉了揉额角,“我是可惜自己失去了在朝廷面前一展风采的机会。”
关容翎静了片刻。
他一言难尽地追问:“你想在朝廷面前一展风采?”
我微微颔首,奇道:“这有什么不对吗?天子亲封的天下第一,难道不比武林盟会打出来的下第一来得更风光?”
关容翎:……
他又沉默了一会儿,艰难地点了点头:“……或许吧。”
叁、
北地一如往常。
只除了有人传话朝廷将有钦差前来,引得百姓们纷纷感激不已,此外并无什么变化。
张奕叫北地众人只许进不许出,本就让人心生不满。
但看在他与张潇在北地多年,也为北地做过善事的份上,无论是百姓还是江湖人,对他这桩无理做法,还是给了几分颜面。
可张奕变本加厉,一日推一日,早有人想要反对他一意孤行。
此时有朝廷出面,倒让许多蠢蠢欲动的人松了口气。
毕竟行走江湖,人情世故亦在前三之位。
得罪张奕并非百利而无一害,反而很可能弊大于利。
北地之人尚且如此。
我自然更不愿插手此事。
倒是洛无度知晓朝廷将要来人之后,干脆放弃了去毒打张奕一顿,离开北地的想法。
洛无度道:“不知朝廷此次派来的是何人。”
他闭眼许愿:“希望是个英姿飒爽,武功高强的钦差。”
我不理解他的愿望。
“我想探听朝廷秘事,”洛无度神秘一笑,“这些年来,我一直只做江湖上的生意,早就腻了。若是能搭上这位钦差大人的线,与朝廷里的高手结识,我的生意便能开进朝廷里。”
他实在很有胆量,魄力不小。
我道:“可这和钦差是否英姿飒爽有何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