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亦然什么也瞧不见,枕着疲累和伤痛,昏沉沉地睡了。
沈玥和袁钊并肩站在军帐外,瞧着从围场内打马而归的几个黎家子。若没有这一场突如其来的变故,此时,他该是几人中为首的那一位,前簇后拥,吆五喝六,携鹰纵马,好不快活。
好在,人醒了,他吊在围场里七上八下的心,终于落回了实处,安静地躺在帐子里睡着。
沈玥摸了摸腕子上的伤处,低声道:“议吧。”
袁钊接过军卒递来的外甲披上,将刀仔细地挂在腰间,平静地丢下两个字:
“杀谁?”
作者有话要说:
杀我吧!
作者花一年半时间攒下的存稿已经不多了。。。
第39章 鸿门宴
入夜,起了大风,吹得树林军帐森然作响,篝火明明灭灭。
王帐里燃着整排的火烛,照得亮如白昼,正中铺了一排皮面军鼓,十二舞姬轻纱覆体,赤着双足,踝上系着银铃,踏鼓而舞,身姿翩跹如惊鸿。
沈玥不请自来,他单手执杯,桃花眸沁着三分醉意,神色淡淡地瞧着。
帐中的黎家子素日里时常与他凑在一起饮酒作乐,并不拘着。黎沐是国舅爷的独子,素来自诩与小皇帝最为亲近,他次位作陪,给沈玥满上杯,“这些都是今年新进上来的瘦马,看这腰,这腿……”
他姿势比得猥琐,席间轰然大笑。
黎沐促狭道:“六郎相中哪一个,做哥哥的送与你开开荤?”
“可不敢破了咱陛下的雏儿!叫姨母知道了,定要打断你的腿!”
“秋猎嘛,不玩不闹有甚么意思!”黎沐大手一挥,“只要不是中间那条腿,便让娘娘打两下又如何!”
满座哄笑,荤话连篇,沈玥垂眼闷了酒,瞧不出喜怒。
黎沐没有参与大围猎的资格,只是略有耳闻,见他不动筷,也不凑趣,自以为是地附耳贴过,低声道:“五弟且再耐心等等,这次就算那阎罗没死,也去了半条命,现下南海子里都是他的兵,待回了中州,咱们直接……”
他右手横切在脖子上,缓缓下压。
席间稍寂,明里暗里的目光瞟向二人。
沈玥定定地瞧着黎沐,倏地展颜轻笑一声,他不胜酒力,眼角眉梢都晕着红,比舞姬鬓间簪着的芍药还要艳丽几分。沈玥摇摇晃晃地举杯站起身,众人赶忙赔着笑,黎沐探身欲扶。
沈玥蓦地摔了手上的酒杯,指尖闪起一道金光。
黎沐的笑意僵住,呆愣了片刻,剧痛顺着掌心的鲜血淌在桌面上,这才发出一声凄厉的痛呼。
一枚精致的金刀将黎沐的右手,笔直地钉进了桌子里。
候在帐外的铁甲军闻声冲进帐子,腰刀齐齐横在一众黎家表亲的脖子上,满座连大气都不敢喘,舞女惊声四散。
沈玥迎着排烛,缓缓回过身,冲搂着琵琶僵在椅子上的乐姬笑问道:“——怎么不弹了呢?”
乐姬吓瘫了,闻声哆嗦着,胡乱拨了两下弦。
喑哑的琵琶声如裂帛,刮在众人心头。
黎沐忍着痛,哆哆嗦嗦地忐忑道:“六郎……好端端的,别……别闹了。”
沈玥睨了他一眼,反问道:“秋猎嘛……不就是要玩、要闹的吗?”
他取下一根蜡烛,走到黎沐身前,在他衣摆上摇来晃去,冷风顺着帐帘吹进来,火苗倏地就大了。
黎沐嗷一嗓子嚎出声。
“朕问你,烧掉中州严家一百七十二间茶楼的那场火,黎家在背后参与了多少?”
黎沐眼见着火烧到了眉毛,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一个字也说不出,只能拼命地摇头。
“啧。玩儿嘛,表哥哭什么呢?”沈玥嫌弃地撇嘴,“朕当然知道你不知情,表哥要同朕玩,朕就同你玩,表哥觉得——玩儿命,好不好玩?”
他面上挂着盈盈笑意,却叫人莫名的脊背寒凉。
黎沐仿佛在他的脸上瞧见了阎罗血煞的影子,他两腿一哆嗦,起了溺。
沈玥捂着鼻子后退几步,摆摆手,王全会意,一盆冰水劈头盖脸地浇下去,灭了火。
沈玥撇了蜡烛,盘膝坐在跳舞的军鼓上,手里摩挲着另一柄金刀,柔声道:“好酒好乐,饮宴正酣,去请国舅爷来。”
黎元明是被袁钊揪着后脖领子,扔进的帐子。
黎元明是太后一母同胞的亲弟弟,掌十二内府库,很能沉的住气,目光不动声色地在黎沐插着刀的手上转了一圈,森然道:“陛下这是玩得哪一出?”
沈玥有意晾着他,赤着脚踩在地上,走到帐边净了手,从怀里抽出张帕子慢条斯理地擦了。
“朕近日看了户部的报账才晓得,朕的国库是一穷二白,国舅掌管的十二府更是一团乱,广盈库、广源库、广惠库交上的账册甚至入不敷出,看过之后吓得朕晚膳都只敢捡着素的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