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陛下临朝亲政,我自然是要交出摄政的名头,卸了平章事和五军都督府的差。”
袁征顿时哭丧着脸:“王爷!那咱们还是走吧!要不就杀到太和殿去,总比看着大家伙儿葬了强。”
“我怎么不知,你袁小将军还是个敢造反的?”萧亦然戏谑道。
袁征:“……”
默了片刻,袁征不死心地抬起头:“王爷,你是在逗我的吧。”
“倒也没被打坏脑子。”萧亦然轻笑道,“放心吧。陛下他也知道区区几个学生,也不能把我怎样,就是为着逼我放他回宫的,他既然知道我没有软禁的意思,又何必急着去朝会上与我撕破了脸?
何况他今日真要是上了朝会,那这些学生们可就不是同我闹点口角那么简单的事,那就是真掺和了朝政宫变,不砍上一排人头能说得过去吗?
搅浑了水,才能捞得上来鱼,今日之事,于我们而言,未必不是一件好事。”
袁征眼睛立刻亮了。
他刚要说话,萧亦然一指头敲上他的脑袋:“不挨揍就不错了,你还想着要讨功不成?去把外头那两个喊进来,既上赶着来讨我的好,那咱们就好生放放他们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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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风肃杀,李尚书和孔侍郎折腾了整夜,落了一身霜露,冻得直哆嗦。
打从外头一进来,屋中杀意森然,似凶兽在卧,比寒秋更凉人骨,二人还没开口便已先渗了汗。
萧亦然端坐上首,垂眸看着手里的茶杯,一言不发。
李元仁理了理衣襟,上前一步,拱手施礼道:“王爷,这国子监虽属礼部,可到底地位特殊,祭酒金圣远又与陛下有同门之谊,我等实在不好监察太过,还请王爷体谅则个。”
李尚书三言两语给沈玥搬出来,将责任一推二六五撇的是干干净净。
萧亦然看都未看他一眼,只低头饮茶。
万言万当,不如一默。未说出口的话,最骇人心。
厅中的气氛瞬间凝固了,李元仁还勉强能站得住脚,孔侍郎已经抖如筛糠。
少倾,李元仁再施一礼,硬着头皮道正色道:“王爷,元仁官居二品,月奉不过六十石,到手堪堪过半,供养着一家老小,才勉力为天下粮仓做些递呈奏疏的琐事。若非此次得了小……小陛下的授意,令我等布置国宴之礼,我等定不敢肆意妄为。”
萧亦然仍不开口,只是长眉轻挑,神情有些不耐,屈起双指弹了弹桌面,似是催促。
袁征早已等不耐烦了,他上前一步,拇指按在腰间的刀上,略一发力,刀已出鞘半寸,冷冷地看着他。
李元仁登时脱口喊道:“王爷——!刺杀一事,内有大蹊跷啊!”
萧亦然这才不紧不慢地搁下茶杯:“李大人应该知道,本王既放你出了王府,便是看在陛下的面子上,不再追究此事。旧事重提,有何意义?”
“有……有大蹊跷,要置王爷与铁甲军于死地。”
李元仁不敢再打官腔,清了清嗓,实打实地说道:“先前那严梓木虽身体抱恙,但也绝不至于在秋收在即的节骨眼儿上突然逝世,这其后的蹊跷么王爷掌政这么多年,应该也知道——天下粮仓坐拥江北、浙安两州的富庶之地,却每每在军粮一事上打转,无非为的就是一个‘钱’字。
那种稻产粮的收成再好,也比不上种桑产丝,种茶掐芽,桑麻织就一匹匹绸缎,茶树掐下来一筐筐茶叶,顺着浪里淘沙的船往海外走这么一趟,那往回收的,可都是白花花的银两。”
这话说得倒有几分诚意。
萧亦然略一挑眉,示意他继续。
李元仁接着说:“减掉每年桑茶的数量仍不足够,江浙两州的田,地方督抚和朝廷又兼并了许充作军田,军田不必缴纳税供,也不算在军粮这里头。
减掉这两个大头,剩下的田地几乎不足江浙两州的十分之一。可偏就是这十分之一的田,又要养活江、浙两州的百姓,又要缴纳中州的皇粮,还要填补漠北的军需……王爷,说句实打实掏心窝子的话,天下百万人,都指着这一亩三分地全养活了,这可能吗?”
“李尚书的意思……总得有人封着嘴,饿着肚子,吃不上这一口米。”
萧亦然摩挲着茶杯,杀意涌现:“严家算计死了本王手里的人质,军粮拖延推诿至今,甚至还想着孤注一掷,送进刺客来一刀杀了本王。眼看着这口粮食……是决然送不到本王的手里了,是吗?”
“下官以为,恰恰相反。”李尚书陪着笑,暗暗地抹了一把冷汗,“今年的军粮,严家人非但会给,还会足斤足两,一粒不少,大张旗鼓的给。”
“这……又怎么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