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庭略急道:“瞒不住了!今日严氏逆党拿着浙安州的鱼鳞册进京告御状,是整个浙安州的投诚!你明白没有?这是破釜沉舟,是要致你,还有武扬王于死地!”
陆炎武怅然默声。
窗外雨势渐缓,晴日现出,秋菊照水,花影绰绰。
他闭上眼睛,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几乎是从被捅穿的胸腔里,吐出了一个埋藏近十年的血块。
“……有。”
*
萧亦然周身的剧痛骤然消散,整个人蓦地从昏沉中醒过来。
雨后的暖阳透过马车的缝隙,让车厢里的微尘轻快地跃动着,马车走得极慢,缓缓地踏着青石砖,微晃的车厢里晕着一层昏黄的光晕。
坊市行人谈笑叫卖的声音离车厢很近,杂货铺子叫卖着刚出炉的吃食,热腾腾的糕饼香顺着阳光飘散在秋阳下……
素日里因惊梦很难入睡的沈玥,就在这样喧嚣的环境里,窝在马车的角落里,垂头安静地睡着。
即使是睡着,沈玥的坐姿也笔直端正,宽肩窄腰,肩背挺立地端着,双手归整的交握在身前,孤俊如竹。
少年人本该是最肆意洒脱的年纪,君子磋磨却好似如刀剑般刻进了他的根骨里,时时刻刻地约束着他的行止,不可放纵,不得自由。
萧亦然默默地看着他,抖动的睫毛在光晕里,像振翅的蝶。
“仲父……”沈玥似有所感,很快睁开眼睛,对上萧亦然平静的双眸。
他下意识地伸出手,将萧亦然身上滑落地毛毯重新拉好,回过神问:“仲父醒了,怎么不喊我?”
“不想喝鸡茸粟米汤。”萧亦然笑了笑,所问非所答。
沈玥朝着小炉探出的手停滞在半空,他除了鸡茸粟米汤,还真没准备什么别的吃食。
沈玥顿了片刻,轻声问:“那仲父想吃点什么?”
“果木炙鲜羊肉,滚油浸酥鹅掌,马奶滚热红茶,芝麻云片糕,蜜渍胭脂梅……”
“……”
沈玥才睡醒还有些茫然着,愣了片刻,方才从那双悬着日光的清潭里,瞧出几分促狭的笑意。
作者有话要说:
钟鼓之声,怒而击之则武;忧而击之则悲;喜而击之则乐:其意变,其声亦变。——《尸子》
鼙鼓动时雷隐隐,兽头凌处雪微微——卢肇《竞渡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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估算了一下进度条,大概距离完结也就十章左右啦!一辆惊天动地的豪华大房车正在策划中,会不定期掉落加更~给各位小天使比心
第109章 诛心术【修】
沈玥笑不出来,他呆愣地看着萧亦然懵了好一会儿。
且不说阵前毒发有多凶险难测,若是换做旁人,才扛过了一整夜的炮轰和毒发的折磨,这会儿不说是心情郁郁,多半也是沮丧的,哪里还有调笑戏弄他的心思。
“琉璃珠,山里红,酸甜的——糖葫芦!”
一声清脆的吆喝恰好落在车边,沈玥很没办法地看了他一眼:“糖葫芦可以吗?”
萧亦然:“……”
他是瞧这小狐狸方才睡醒时难得一见的懵懂模样逗逗他,还没来得及说话,沈玥便已经拉开车窗探出头去,喊住那串巷子卖糖葫芦的老翁,拎回来一串糖葫芦塞到他仲父手里。
“酸的,还是不能空腹吃,喝点粟米汤垫垫。”沈玥说起他的吃食就有了精神,一边絮叨着,一边着手给他盛了一碗煨热的米糊,“仲父不爱吃这个以后再换别的,今儿先将就些,虽然外头做得比不上宫里精细,不过照仲父的口味加了两大勺糖,约莫也吃不出什么区别。”
沈玥将勺子怼过来:“别愣着……张嘴。”
萧亦然被迫举着新讨来的糖葫芦,咽下甜的发齁的热粥,神色自如地坦白道:“没不爱吃,就是想看看你。”
“……看什么?”
“以前我在戈壁围荒原狼,也是这样,趴个坑,一连几日不停的盯着。”萧亦然笑了笑,看着沈玥征愣的模样接着调侃道,“头狼警觉,但比不上子煜更警觉,莫说盯上几日,才一息的功夫就醒了。”
“我若是真警觉,就不该放仲父昨夜去运河上诱敌。”沈玥抬眼看着他,眼底红着,似乎还没从船上瞧见他毒发时的惊惧里回过神。
“此局危机重重,就算没有蚀骨毒发,昨夜那般情形,浙安水师与严氏联手设局围攻,也实在是太过冒险了。我说过很多次,希望仲父能不受伤,不拼命,不涉险,安安稳稳的,仲父到底什么时候能听我一回?”
“这不是正听着呢。”萧亦然看着他,眼神柔软地融在雨后暖阳里,“家妻训斥,未敢不听。”
沈玥:“……”
他心猛地跳了一下,脸红到了颈后,方才还条理清晰的言语瞬间哑了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