摄政王深得朕心(276)

作者:九月谷雨 阅读记录 TXT下载

国耻血仇,只要借此挑起铁甲军对朝廷不满的源头,将军政推至对立,便尸山血海,江山倾覆。

权谋之局,便是一场混乱绞杀的棋局,没有绝对的赢家,也无人能从其中全身而退。

沈玥深吸了口气,转回头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眼底翻涌着无名的情绪:“所以,倘若我要彻底根除严氏,平复旧案,就只能背负着仲父和铁甲军的生死入局。”

“是。”萧亦然继续落下一子,“但也可以不必是。”

“什么?”

“纵然棋局是思齐之大才设的,可这棋子却是我一枚一枚亲手给你磨的,陛下可以落子,也可以掀了这棋盘。”

萧亦然将两枚黑白子塞进沈玥的手里,沉声道:“我即刻便可以下令,铁甲军便不必再等浪里淘沙的战船,就借江北水师的战船强渡长江,一刀砍了严氏的头。什么阴谋阳谋,都是人脑袋想出来的,只要一刀砍了脖子,就算他脑袋里想出个花,那也得往地上掉。

虽铁甲军不擅水战,强渡长江杀敌一千,自损八百,但最坏的结果,无非就是如此。”

萧亦然双手按在棋盘上,没有继续说下去。

沈玥独自踏上这一条登天路,他越登高而上,属于沈子煜的部分便越发清醒地坠落。

皇权碾压着他一步步失去了人性的羁绊——父亲,兄弟,宗族,母亲,师长……

他虽从那一场滔天的洪水中走出来了,但遭逢大劫活下来的人,如烈火灼魂,骨朽形销,很难说“幸存”二字,究竟是幸还是不幸。

萧亦然可以替沈玥担着九州万方,一如在战场之上,他可以替一众将士担着大局成败;但能否继续握起枪杆来战斗,还是要看他自己作何抉择。

沈玥清楚地直到自己症结何在,他沉默地放下手中的棋子。

于是二人舍下棋盘,在庄大学士归葬数月之久后,第一次踏入了临安坊。

庄学海生前府邸与坐落于此的义学合并,如今已颇具规模,远远地便能听见义学里的朗朗书声,二人一左一右地靠在后窗上,往书屋里瞧着。

数十个孩子挤在一间屋子里,多大年纪的都有,其中不乏衣衫褴褛的孩童,奔着每日那一餐饭食而来,但手脸都收拾的干净,学得像模像样,时不时还有几个顽劣的趁着先生不注意,偷偷摸摸地和同窗打闹,又在先生转身前赶紧装模作样地坐正。

沈玥透过窗子,仿佛看到了当年读书时的自己,可怜兮兮地看着他仲父:“以前庄学士就经常这样从后窗里瞧我,莫说我这般玩闹,便是哪个字答错了,少不得就要挨一顿手板子,还要罚我抄书。我那时只有孤零零的一个人,连个替我遮掩的同窗都没有,十几个先生从早到晚地盯着我一个,哪日不挨先生的打,都是稀罕事了。”

“子煜可从来没有哪顿打是白挨的……”

萧亦然深知他当年的顽劣,啼笑皆非道:“庄学士之前的那位张翰林,也是年逾古稀的老学究,一言不和便被你生揪掉了一大把胡子,可怜他精心在意地蓄了多年的长须……”

“仲父——!”

被揭了底的嘉禾帝面上十分挂不住,一把捂住他的嘴,目光渐渐深远:“说起来,就是那位被朕揪掉胡子的张翰林,令朕自幼立志,将来一定要大办义学、广开民智。”

沈玥初登基之时,因在东宫幽闭的那两年荒废了学时,萧亦然颇为重视他的启蒙,遴选了数名各科翰林大学士为沈玥开蒙授课,这位张翰林便是其中魁首。

彼时的小沈玥虽受教不深,但却对先父的遗志记忆深刻,立志复行高祖国制,一改如今礼崩乐坏之世道,弹压世家、重开科举殿试,破以琼华宴举孝廉,九州自治之国策。

此为天下读书人之毕生之志,张翰林自然是全数点头认可,深以为然。

但不料想,幼帝话锋一转,说科举复兴只是其一,将来他还要在九州推行义学,不拘身份,天下万民都要有书读、能识字。

张翰林闻言大惊失色,搬出《商君书》——商鞅辅佐秦孝公,秦国富强一扫六合,皆因其奉行的驭民之术。民弱则国强,治国之道,首在弱民,平民本应碌碌终身,为温饱奔波忙碌,惶惶终日,不思进取,麻木一生。

若百姓人人皆识文断字,人人皆手握兵刃,人人皆家有余粮,则何以服从帝王之管束,何以为家国效命而死,何以甘愿操劳终身而困于一隅?

张翰林忧心教导:“自古千年以来,历朝历代无不奉行‘外儒内法’之治,以上克下,以强克弱,以恶克善——此为帝王之术,倘若为君者善,则必遭民欺,若民智一开,则天下必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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