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果呢……?你敢不敢老实地给我说一句实话,你是为着谁?
你那是怕一旦你成了家有了儿子,弟兄们会捧你上大位,会危及到你这个小陛下的椅子!”
他一口气将这些年窝在心里的,能说的,不能说的大逆之言一口气全抖搂了个干净,仍是满心的不痛快,狠狠地将腰间的佩刀按在桌子上。
“今儿我就把话撂这,他要是敢对你有一个手指头的不好,老子不管他是你的什么软肋还是掣肘,爷们儿一准儿生劈了他!”
萧亦然看着袁钊,恍然间有种错觉——袁钊这副摆着冷脸拍桌子的模样,活似个要嫁女儿满心忧虑的老父亲。
只是他戎马半生,委实和柔弱无依的女儿家半点都不搭边,萧亦然忍不住笑出声,抽出桌上的麂皮巾子,殷勤地给怒气冲冲的袁大将军鐾刀。
“阿钊……”
“少来这套!”
袁钊冷哼了一声,“爷们儿看见你这没出息的就来气!活了半辈子了,威风八面的武扬王,临了让个半大的孩子给你拿住了,你丢不丢人?还笑……亏你还能笑得出来!”
“……”
萧亦然也不反驳,一边擦着刀,一边同他闲话些家长,将他出征这些时日的家里境况絮叨了一遍:“先前中州遭灾的时候,陛下做主将老娘亲送去了蓟文郡避险,后来黎氏逼宫,中州一直乱着,便也没接回来。征哥儿在江北打了几波流匪,大有长进,上次送回来的军报里说正在加紧操练江北水师,以备来日渡江与浙安作战。”
袁钊一听家里万事都好,只这一人被小皇帝挖了墙角,心里说不出地窝火,倏地又想起来点什么,凑过来压低了声音,小心翼翼地问:“你们两个……应该还是生米吧?”
萧亦然:“……”
他没好气地瞪了袁大将军一眼,“陛下要为恩师服孝期,我又惦记着你的战况,哪儿就如此没心肺了!”
袁钊拍了拍胸口,将心揣回到肚子里:“总算那小兔崽子还有点良心。”
“……”
行伍出身的汉子,血气方刚的年纪,素日里除了编排两句荤话也没什么旁的乐子,说起话来荤素不忌是常事,萧亦然过去习惯了没觉得有什么,如今编排到自己头上来,虽说袁钊已经尽可能地足够委婉,但光天化日的……探讨这个,再怎么婉转也是莫名的尴尬。
二人面面相觑地干坐了一会儿,好容易能绕开这事,帐外的亲兵来报。
“王爷,将军……陛下圣驾亲临犒军,现下已经到了校场了!”
萧亦然还没反应过来,袁钊就一把抢过来他新擦得锃光瓦亮的大砍刀,大步流星地冲出了营帐。
作者有话要说:
突然出现!意不意外~惊不惊喜?临时加更,补一下之前请假的章节,比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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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2章 落春堤
萧亦然唯恐袁钊的火爆脾气,一时冲动失了分寸,赶忙疾步跟了上去。
校场里乌泱泱地全是精疲力竭的铁甲军,沈玥此番微服出行,身边没带多少禁军护卫,此刻正安然地站在人群里,手里也端了碗汤,和和气气地听着兵卒给替他讲此番出征的战况,不时点头附和着,俨然已经和众将士打成了一片。
袁大将军杀气腾腾地冲出来,迎面撞了个正着,拎着刀讪讪地站在一位干瘦的文官前。
沈玥今日来访北营,随行的恰好是袁钊在中州官员中不多的好友——刑部尚书陆炎武。
当着这位铁笔判官的面,总不好议论萧亦然的私事,袁大将军冒得三丈高的火气登时都给压了下去,揽着他的肩笑道:“区区一个河北州而已,怎么好劳烦尚书大人亲自来犒军?你胸口的伤,可好全了?”
“陛下都亲自驾临了,我等臣子怎么敢称得上劳烦?”陆炎武抬起双臂,虚施一礼,“原本今日陛下亲自执弟子之礼,送季大人的灵柩归家,季大人未曾成家,只有个八旬老母白发人送黑发人,谁成想就是如此的忠义孤苦之家,竟然于前夜里闹了贼寇,其坊市的里正因季大人失势,对季高堂的状告置之不理,陛下震怒,当即遣人调大理寺详查。
我虽如今不兼着大理寺卿了,出了这等事,冲着季大人为国捐躯,也得亲自管上一管,以正风气。这不……才去督察了现场,便随着陛下一道来看看你。”
萧亦然在旁听了个七七八八,蹙眉道:“季大人生前为世家纵横谋划,知晓的秘辛阴私之事不少,这事怕不止是遭了蟊贼这样简单,可丢了什么重要的物事?”
“陛下也是如此说。”陆炎武正色道,“季大人为官清贫,两袖清风,倒是没有什么钱财可供他偷盗的,只是书房被翻了个底掉,但凡是个带字的文书墨宝全没了,若非季高堂将季大人留给陛下的棋谱压在了自己的枕下,怕是连这一点遗物也保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