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娇阳,苏宏达冷汗打湿了脊背,遍体生寒。
眼前这位杀神却倏地扔了刀,一言不发地转身走了。
众人尚在营中等着他发号施令,萧亦然心中再大的火气和焦灼,这会也只能和着沈玥那封藏头不露尾的信一并团了塞进胸口,稳住阵局。
可以确定的是,中州的情形决然没有沈玥信中所说的那样轻松。
他乘快船早到江北,但大军南下少说也要半月,这半月里中州究竟还能否撑的住,仅凭这三言两语他也难以揣测。
蒙着眼睛的仗没法打,何况他只有两千人,现在……还得分出一多半去拉马车。
萧亦然头痛地捏着眉心,看向秦朗:“你来江北三月有余,可有什么法子,能联系上通州?”
作者有话要说:
第77章 背水战
江北,通州。
江浙两州总督一级的封疆大吏于琼华宴前入中州述职,困在京中不得归返,通州作为江北六城之首,刺史孔衡临危受命,举全城之力戍防。
铁马冰河往返琅琊、江北两州,一日三次回禀漠北大军的位置,虽说兵马未至江北,但先前在大运河上围杀萧亦然的草船便是从通州开出去的,孔衡知晓武扬王为人,他用兵惯常勇猛、擅谋敢打、出其不意,必定不会等到大军走到江北再动手。
大战在即,通州人人自危、草木皆兵。
前通政使、现督粮钦差杜英夤夜造访江北水师大营。
“乱了!全乱了!”
杜英未见其人,先闻其声,他掀开披风,毫不见外地挥了挥手,示意闲杂人等出去。
萧亦然规整了下桌上堆得乱七八糟的地图,平静道:“这里没有外人,小阁老但说无妨。”
“那我便直说了,中州闹出了大乱子,铁马冰河已然冒大不韪,开始将中州的粮草供给全断了!”
“……”
满座哗然。
萧亦然:“何以至此?今日午时方才收到宫中的急递,陛下信中并未提及断供。”
“宫中急递要走三四日,就是前天夜里的事,约莫明后两日,急递就能到了。”事关紧要,杜英对他们杜家的传讯手段也并未藏着掖着,开诚布公道,“起因还是姜家的血案,原本琼华宴那夜,中州四城的人都去瞧热闹,谢家本意是想着趁火打劫,如果学生们再闹起来,那姜家出了事,便大可推到学生们的身上。
结果当夜学子们自发去大雍门请愿,陛下一封诏令封禁四城不得走动,谢当家被封在了六坊红楼里,消息传不出去,他的手下人便照原计划行事,血洗了姜家。”
萧亦然:“此事陛下同我说过,姜帆死里逃生,也跪到了大雍门外,向陛下讨要公道。”
“事情坏就坏在这里!”
杜英简明扼要地说了两句。
学子请愿之举承蒙圣恩,得开殿试,出宫的时候恰好赶上姜帆带着棺材灵位这一跪。不谙世事的学生们惊叹天子脚下,竟有如此丧心病狂之徒,说什么也要讨个公道说法。
朝廷不好再视若罔闻,于是刑部尚书、兼大理寺卿陆炎武再一次临危受命,接了圣旨彻查姜家惨遭血洗一案。
沈玥私下里召见陆炎武,交代他将此案暂缓审查,能拖多久便拖多久,最好能拖到铁甲大军南下攻克江北,中州供粮有了保障再说。
然事与愿违,舆论风向是一柄不受任何人掌控的双刃剑,学子因祸得福,正是群心激愤之时,满腔的抱负和热血无处施展,大理寺闭门审案,学子愤怒多日的风波终于找到了出口。
谢府当晚便燃起了滔天大火。
谢家走镖出身的护院在愤怒的民意前不堪一击,手无寸铁的学生们用身体、木棍、牙齿冲向谢家人的长刀。那顶御赐的大轿被砸成一地砾粉,谢嘉澍被打破了头,破衣烂衫地坐在残垣断壁之上,苍白的须发淌着血水,威风和权势褪去,满目疮痍。
……
“栽在自己的算计上,谢当家也是咎由自取!”袁征猛地一锤捣在桌上。
“是吗?你焉知他使的不是苦肉计?”杜英凉飕飕地说,“整个谢宅翻了个底朝天也只有他一个人,年前来中州的九州十八路分舵和他的夫人儿女全都不在府上。
这场动乱,只不过是打破了他的颜面,但真正吃亏的还是朝廷。”
萧亦然的政治敏锐远超其他,前因后果一分明,他神色便冷了,低声道:“不到万不得已的地步,纵使谢嘉澍想要断供,九州分舵也不会答应,这条供应线一旦断了,朝廷缓过气来势必会接手收归天家所有。
但谢家宅院这一闹,断供中州便顺理成章,无论是朝廷还是铁马冰河内部都说不出二话。
谢当家是个能对自己下死手的狠人,这确确实实是掣肘我南下清田最好的法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