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里的师父们待我也好,但姜叔他比师父们都更疼我。”
萧亦然笑了笑:“既然舍不得姜叔,那便去同师父们说会儿话,拜了年,再同我一道回去吃烫锅子。”
小平安用力地点点头,高高兴兴地揣着满满当当的袍袖走了。
片刻后,沈玥落座就席。
他趁着众人跪拜俯身的时候,偷偷冲萧亦然眨巴了下眼睛,示意他已经准备好了。
萧亦然没什么表情的站起身,与群臣勋爵一道起身入席。
大年节的宫宴流程繁琐,礼仪繁复,群臣敬酒赞颂这一整年的政务功绩,皇帝论功行赏赐菜,歌舞唱诵一曲接着一曲,沈玥的心一早便飞了,好容易捱到了结束,两人都极有默契的留在殿中,送走了群臣之后方才起身。
沈玥迫不及待地凑过来:“仲父给朕备了什么礼?”
不等萧亦然答话,他又转回到方才自己的座位下,从台布里面捧出一株盛放的粉莲。
“这是朕方才来的时候特意从寿安宫的屋里新摘的,寒冬腊月里的七月莲,可是顶稀罕的东西,朕特意预备送给……”他狡黠地坏笑着,冲萧亦然略一挑眉。
萧亦然知道他这表情里多半是藏了什么坏心思,还是配合着问:“预备送给臣的?”
“送给袁大将军阿母的!”沈玥一把收回送到他眼前的莲花,“天子赐莲,长命百岁。”
“……”
他就知道这崽子是故意的。
“臣替袁钊谢过陛下。”萧亦然面无表情地起身,“走罢。”
沈玥亲自抱着这株寓意长寿的莲花坛子,并肩同萧亦然走着。
宫墙上一早挂上了喜庆的红灯,绿瓦红墙,冬日暖阳,在墙隙间缓缓洒落,不疾不徐地驱散了皇城的寒凉。走出大雍门,隐约能听得到外头喧闹的车马,和时不时炸响的鞭炮声,无处不在的烟火气处处都透着浓浓的年味儿。
沈玥一上马车,一股子香浓的烤栗子味儿扑鼻而来。
脚下的炭盆上窝着一碟子烤的焦香松软的板栗,萧亦然正挑了一个放在掌心里吹凉。
他自然而然地坐过来,紧贴着身边这个人,马车缓缓摇晃着带他驶离了皇城,方才感觉到年节是真的来了。
“……仲父。”
沈玥认真地看着他耐心地剥着栗子壳,萧亦然虽是武将,做这些琐事却不焦躁,认真且专注,让人单看着就能平心静气地融进他周身的气场里,他小时候趴在他身边看他做事,也能看上一整天。
“嗯。”
“是剥给我吃的吗?”
“不是。”萧亦然仔细地撕下黏在栗子上的那层皮,塞进他的嘴里,“是喂兔子的。”
“……唔。”
满嘴烤栗子的香甜让沈玥怔了片刻,他咽下去,笑着看向小窗外:“朕听说,前天谢嘉澍去找仲父的麻烦了?”
“嗯。这次的局中局是一步要人命的死棋,他也意识到无论如何铁马冰河的封锁都是要保不住了。琼华宴是个起事翻身的好时候,他定要借机拼死反咬一口,但无论如何,横竖这个年他是过不安生了。”
“他不安生的日子还在后头呢!断了这条线,严家的改田便容易落实了,朕也不必再忧心军粮的事。”
“嗯。”萧亦然又夹了个烤栗子放在手里剥着,“且不说这些,宫宴礼仪繁琐,陛下想必也没有吃好,府上中午煮了烫锅子,牛骨熬的汤,大过年的,吃好玩好才是最要紧的事。”
“嗯!仲父先前不会操心这些吃食玩乐,为了朕,仲父费心了。”
沈玥顺着马车摇摆,把头靠在他的肩上,看着外头温暖绚烂的阳光,顺着马车的缝隙,摇摇晃晃地钻进来。
“只是可惜了……”沈玥幽幽地感叹。
话还没说完,又一个喷香软糯的烤栗子堵住了他的感叹,于是心底那一点点小遗憾也被这丝丝甜蜜抹平了。
他忽然就觉得,原来他仲父爱吃的甜食,确实是很好的。
“可惜什么?”
沈玥指着外头明晃晃的日光,遗憾道:“可惜这样大的太阳,我的大雪人,八成是要没有了的。”
“那也挺好。”萧亦然轻笑了一声,“陛下是想要雪人,还是想要被推进雪窝子里?”
“……”
沈玥蓦地回想起小时候那群漠北军抢了粮,一高兴就把他推进谷堆子里,拔都拔不出来的事。
“仲父真是会安慰人。”沈玥咬牙切齿。
“嗯。陛下过奖。”萧亦然毫不谦逊。
沈玥负气地偏过头,身侧人的笑声酥酥麻麻地落在耳边。
*
王府中人不少,前屋后院都挤满了牌搭子,隔着二里远也能听得见闹腾的声音。
萧亦然没有刻意安排人来迎驾,带着沈玥去了卧房,脱了这身繁复压人的朝服,换上常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