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中州风云突变,九艘龙舟被困运河之上,秦朗哥的押粮队马上就要断粮,这等危急时刻,小爷丝毫不慌,拆开咱王爷的锦囊妙计——先送龙舟入海口,再以己身趟虎穴。
小爷我就强押着姜家那个小帆哥儿,大摇大摆的进了江北水师军帐,就等他们将我俩扣住,而后北上传讯,大殿争锋,打四大家一个措手不及,开河道、迁流民,利万民之功绩!”
袁征同严新雨学来了说书的话口,手脚并用,一只脚踏在板凳上,下巴扬到天上去,见众人没有反应,他眨巴两下眼睛,尴尬地咳了咳,提点道:“给小爷点彩头啊!”
一众人停下手里的牌九,鼓掌高呼,轰然喝彩。
“小征哥儿,不是还有第三道锦囊计吗!你这才使了两计,怎么就跑回来了?”
“不可说啊,不可说。”袁征摸着下巴,神神秘秘地卖关子,“但可以透露一点给你们,咱王爷说了,这第三计下来,中州可是要大变天的!”
“嘁~!”
众人齐齐喝了倒彩,袁征跳下椅子,闹成一团。
往年临近年关的时候,各个衙门要清账过年,初一至十五不行朝会,不论政务,一干政令都要赶在年前下发,萧亦然便宿在内廷值房里,宵衣旰食处理公务。
今年又逢琼华夜宴,流民入京,各司都忙得脚不沾地,他这里反倒清闲了起来。四下支了棚子不透风,袁征就非要把他从书房里捞出来,放到廊下坐着看他们胡闹,美名其曰沾沾人气,伤势也好的快些。
萧亦然身边搁了炭火小炉,炉子上咕嘟咕嘟地沸着茶汤,他手里握着一卷杂书,充当给众人烧水煮茶的营生。
袁小将军被灌了两杯古漠春,胆子又大了几分,便偷偷摸摸地爬过来,扔了他的书,强拖着他一道下场输钱凑份子。
上了赌桌的武扬王没有什么情面可言,不出三圈便输得一文不剩,被摸光了钱袋便又赶回了廊下继续坐着。
袁钊平日治下极严,这会儿输得比他还惨些,他才从外面卸了差事回来,便被一群部下的副将齐手按在桌子上,三两回输了个精光,抓着手按了手印,签了五两银子的债条,这才放他下桌。
“这群没良心的!”
袁钊被轰下了桌,一屁股坐在萧亦然身边,捏着拇指大的小茶盏,蹙眉道:“这么小的杯子,哪够喝的?征儿也不知道给你整个大点的壶。”
“搬个缸来,你来煮。”萧亦然靠在躺椅上,难得的闲适安逸。
炉小火慢,他兢兢业业地煮了半日的茶,热气轰着整条侧廊下都是清冽的茶香。
“大缸煮的那叫茶吗?刷锅水还差不多!”袁钊一口气干了茶,入腹暖洋洋的,五脏六腑都熨烫着妥帖,他火气这才消了几分。
“你们都晓得在家中躲清闲,那送流民可不是什么好营生,带弟兄们做烧火支锅子煮粥熬药的粗活便罢了,老子在家伺候老娘都没被这样指着鼻子骂!最可气的是户部那个新任尚书迂腐的紧,人名登记造册一个不许有错漏,咱漠北的军营都没他管的严!”
“着实辛苦大将军了。”
萧亦然笑着又递上一盏清茶,安抚道,“毕竟人是要去漠北的,铁甲军出了面,那些咱们抢粮杀人的谣言也就不攻自破了。这样要紧的事儿,自然得袁大将军的分量才能压得住场。若大将军要出出闷气,不如去五军都督府溜两圈,近年关的时候正缺人手。”
“不去。你不在朝,谁稀罕管他们那些破事?”袁钊见他看着前院发愣,又拿胳膊肘拐他,“咋?你还留恋大权在握生杀予夺?要不爷们儿勉强陪你走一趟?”
萧亦然平静地又添了一壶水,放到小炉上煮:“先前你叫嚷着要去与狼牙一道查那个‘一两银’,可有什么线索了?”
“有是有。”袁钊挠挠头皮,“只是我总觉得太过顺利,似乎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说说看。”
袁钊一五一十道:“托你放的那两箭,抓南城鱼龙帮的活口,鱼龙帮素日里接的营生都是替他谢家抗包卸货的,顺着他们这些天的人情往来、坊市出入这些一一摸下去,虽没查的着到底是哪个,可这些人大多行踪范围很小,都是围在铁马冰河的中州分舵处。
这指向……未免也太过明显了。先前秋狝里带头起事的是严家,烧了中州纵熊入围的难道不该是姓严的才对?”
萧亦然淡淡道:“此次流民北迁,损得最大的,也就是铁马冰河的官道封锁。所以谢家带头出来挑事,也算能说的过去。”
“所以……你是认定了,这挑拨老百姓,糟践我们铁甲军的是谢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