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太的姊妹一家都来了府,好大的热闹,生怕别人不知道她有个家底丰厚的姊妹,背后有的是人撑腰。只可怜我无依无靠,全家都靠着贾府过日子,没家世没底气罢了。前日太太不分青红皂白,偏说宝玉上次挨打是受了我们母子的挑唆,又是夹枪带棒又是威喝怒骂,由不得我分辨半句,下一次再来,怕是要直接叫杖打我了。”
贾政随口便哄道
“这与你有什么关系,是那混账自己不争气,在学堂里搅三搅四,才引来这一顿教训。太太的气话,你又何必放在心上。你说她有靠山,你没有靠山,你如何没有靠山,我不就是你最大的靠山。”
三言两语就将赵姨娘哄得转圜过来。
赵姨娘一边笑一边轻斥
“老爷在外头,在太太跟前,也这样说话吗。”
贾政想起王夫人一张严肃的脸,当即唬了一跳,心道,在外头对着王夫人那张脸,自然不说这样的肉麻话来。
也就在赵姨娘的院子里,能稍稍释放些本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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贾宝玉自从前几百家宴见了林妹妹之后一直失魂落魄,恨不得多见几次面,多说几句话,渐渐和其余姐妹一样亲密无间。
可惜林府管得严,他一连几次想跟着探春几个进去玩耍,都落了空,只是心里越发记挂,就连看着草木植物,也能想起林黛玉当日藏在牡丹花下的半张妍丽侧脸。
这一日听说来了薛姨妈,原本是没什么兴致,但还是出去见了一面,先向长辈拜了礼,再由人引着见了薛姨妈家两个孩子。
薛蟠倒也没什么,偏偏见到薛宝钗的时候又是一怔,开始心猿意马。
薛宝钗正是出落得落落大方的年纪,五官一应早已长开,正是品格端方,容貌丰美,又行为豁达,随分从时。
又是贾宝玉从未见过的女子模样,自然一时间晃了心神。
他原本是个多情的,心分成了无数瓣,每一瓣里面都真真切切装着一个个姐姐妹妹。
说真心也是真心,说无情也是无情。
见贾宝玉看愣了,薛宝钗先笑起来问了礼,“这就是宝玉吧。”
王夫人满脸笑意地看着薛宝钗,显然对她十分喜爱,她一手拉了贾宝玉,一手拉了薛宝钗,
对着贾宝玉道,“这是你薛家姐姐,往后要在咱们府上住上一段时间的,你要是敢欺负她,我定不饶你。”
又对着薛宝钗道,“你只管宽心住在这里,有什么缺的少的叫了人来同我讲,要是有谁惹着你也尽管说给我听。”
如是又问了薛宝钗读书吃药一些话,叫了底下人小心照看,才又亲自送了薛家一行人去梨香院。
这梨香院是当日荣公暮年静养时候的居所,小小巧巧,约有十余间房屋,前厅后舍俱全.西南边有个角门,过了夹道便能直接通往王夫人正房的东边,另有一门通街,可供薛家人直接出入街道。
既和王夫人显得亲近,又相对保留了独立出入的路径。
薛姨妈颇为满意,一边转着看了,一边招呼底下人将带过来的东西安置好,当夜便在荣国府住下了。
晚间,薛宝钗洗漱完,在屋内点了灯,一边凝神,一边将家里教引嬷嬷教的礼仪在心里再过了一遍。
她对这次大选志在必得,早就做好了一切准备,只等最终这一个机会。
薛姨妈进来找她说话,将门关上,问起对今日见的表弟印象,
薛宝钗淡淡笑笑,“终归不是一路人,问这些又有什么意思。”
她自有青云志,不会轻易让人绊住。
薛姨妈知道薛宝钗的志气,点点头,也没继续追问。
母女两个刚刚说了几句贴心的话,外头突然传来几声骂嚷,随之而来有女子的低泣,薛姨妈站起来
“又是那个孽障屋里闹起来了,我去看看,别出了什么事。”
薛宝钗将薛姨妈拦了下来,劝道
“横竖是哥哥屋子里的事,不过打骂一场,哪里就会有什么事,您现在去劝,倒让哥哥埋怨您,为了一个买来的丫头伤了母子情分,这才是不应该。”
薛姨妈听了,想了一阵,复又坐下。
只是外头凄惨哭泣声断断续续,直到半夜三更才完全寂静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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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菱在屋外哭了半晌,一双杏眼哭得红肿,依旧止不住。
她自小被拐卖,后头以为遇着个好人家,差一点就能嫁给冯小公子做夫妻,半道又被那拐子卖给了薛家。
薛蟠是什么性子,呆霸王一个,如何能与人好好相与。
香菱原先已经不记得小时候的事,只留有佳节出门买糖葫芦的些许朦胧印象,后头跟着薛家一路来了京城,中途竟然想起了些关键信息,知道自己原来是姓甄的,才刚刚跟薛蟠提起两句,就被劈头盖脸一顿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