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明升提出要送姜淮去学校,她没有拒绝。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只要这个人在她身边,再崎岖不平的路似乎都会变得好走些。但保险起见,避免横生枝节,姜淮让傅明升在校门口十米开外的地方把自己放下了。
她一如往常地往教室走,今天的第一讲是堂理论大课,在阶梯教室上的。巧合的是,这间阶梯教室正好是还前一天开班会的那间。
初春的早晨寒风冽冽,姜淮拖着极其沉重的步子,心里默念着“千万不要遇到前来关心自己的熟人”,企图佯装无事发生那样,像只黑天鹅,昂首挺胸往教室走。
怎料下一秒,就迎面撞上了神情关切的辅导员。
“姜同学!”
这位热心辅导员姓王,是个戴眼镜的短发女生,看着是刚硬假小子的外表,实则有着林黛玉的心肠,此刻面对着被无端造谣的姜淮同学,就好像面对着即将葬入黄土的落花,王辅导员同志心疼不已,伸出食指推高松垮的眼镜,随即就仿佛要落下泪来。
总之,姜淮被她拦下来了,随后半推半就地跟着这位王辅导员去了办公室,接过一杯滚烫到难以下咽的热茶,端端正正地坐在辅导员旁边。
“作为你的辅导员,我需要尽到保护你的义务,不能直接把你扔到流言堆里去吧。”王辅导员慷慨陈词,“昨晚院长连夜找了蒋老师和其他知情人士了解情况,知道你们是清白的,但是现在舆论压力太大,学校需要走个流程调查调查,缓一阵子再发表声明,否则实在难以服众。”
王辅导员说完这番话,又顾左右而言他且轻言细语地念叨了半个小时,姜淮大概明白她的意思了,就是给要她放个假,让她先回家。
背后更深层次的含义是,担心她在各路流言中伤中憋出什么心理问题,要是一不小心在学校干出点什么极端事件,那就对人对己对学校都不太友好了。
姜淮乖巧点头道:“好的,我明白了,谢谢王姐关心。”
让她回家听候发落。姜淮对这个决定并没有什么过激看法。正如她凌晨时分在傅明升怀里说的那样,自己是想当乌龟的,才不想当什么冲锋在前的勇士。
这下挺好,学校出面让她当乌龟,她自然是当得理直气壮毫无怨言。
*
姜淮从辅导员办公室离开,刚走到学校门口,碰到了提着红豆包和豆浆的柯妙语。
“还来上课呢。”柯妙语神情复杂地跟姜淮打了个招呼,然后就再无下文,甩头就走,分明是有点此处无声胜有声的意思。
姜淮平白无故地被她甩了脸子,心里自然也是不爽,于是三步并两追了上去。
“什么意思?”姜淮问。
“什么什么意思?”柯妙语有些嫌弃地将她甩开。
姜淮双手抱臂垂目看着她:“给谁脸色看呢?”
柯妙语被她这么注视着,说实话心里有点发慌,但她转念一想,干了这种龌龊事儿的又不是自己,底气又变得充足起来:“这旁边还有别人吗?当然是给你了。”
姜淮挪开眼神,沉声道:“我跟蒋老师什么事儿都没有。”
柯妙语冷笑一声:“我管你跟哪个老师有事儿呢!你以为我恶心的是这个?”
“不然?”
柯妙语冲着她摇了摇手机:“你不会还不知道吧,你找人代笔画画的事儿已经被人扒出来了!我说怎么几乎都不在画室里当众画画呢,敢情是画不出来啊!”
姜淮一愣:“代笔?”
“装什么装,你这种人就是业界毒瘤,我竟然还跟你当了好几年的姐妹!真他妈的是瞎了眼!! ”
柯妙语在身后妙语连珠地辱骂着,姜淮却无暇顾及她了,越过她径直往校外走。
代笔?这又是什么走向?只是一早上没看网上的消息,以及发酵扭曲到这种程度了?
姜淮走出校门,刚要到红绿灯的拐角处,就看到傅明升打着双闪在等她。
她拉开车门坐了进去,还没等傅明升问她这么早就出来的缘由,她便脱口道:“网上有人说我之前的画都是找人代笔的。”
她抬头望着傅明升,那个眼神非常复杂。有仓皇,有诧异,有不甘,也有巨浪滔天的愤怒。
姜淮知道傅明升许多事情都可以帮她。比如撤下话题,比如让学校发表声明,比如一切在源头处将流言暴力切断的举措。
但如今河水已经流出来了,漫溢得到处都是。
他又不是神仙,怎么能堵得住悠悠众口呢。
“我刚刚跟你们院长聊过了。”傅明升拍拍她的肩膀,“他说经过昨晚的连夜调查,知道这些传闻都是子虚乌有,但现在风头太劲,得缓些时日再发表声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