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别想去上劳什子大学,也别想带着那个婊.子离开!”他声音嘶哑地吼着,“你逃不了!你没法逃!!”
男人勒住脖颈,一点点地向里收拢,让周染呼吸困难,断断续续地咳着。
饶是如此,她却依旧还是在笑,唇边溢出血丝来,声音轻轻的:“哦,你在害怕。”
“你怕我去国内最好的大学,带着与母亲离开这里,”她笑着,声音绵软,“离开你这个一事无成的废物!”
最好两个字乍然落下,似惊雷般炸响,乔淮愣了一秒钟,面孔腾地涨红,似恼羞成怒的兽。
愤怒冲昏了头脑。
他松开了周染的衣领,用力地,凶狠地,将她向下一推。
周染被推得向后踉跄了几步,踩在了楼梯边缘,身子因不由自主地向后栽去。
嘈杂的声音褪去,刺骨的疼痛消失,平时头一次,她觉得自己是那么轻盈。
像是一根无拘无束,绵绵落下的羽毛。
她在昏暗的光线中,越过以往要走很久的楼阶,一直向下坠、下坠——
“咚”一声巨响,身子猛地砸上墙面,巨大的,汹涌的疼痛袭来,她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
……
-
好安静。
-
好安静啊。
-
“滴答,滴答。”
-
原本飘散的意识被一点点拉回来,耳边响着微弱的呼吸声,淡淡的,似乎马上就要散在风中。
她慢慢睁开眼睛。
血顺着伤口流下,汩汩地洇湿校服,溪流一般淌了满地,蔓开斑驳的花纹。
朦胧的视线中,放在站在楼梯顶端,将自己推下来的那个人已然无影无踪。
周染笑了笑,头轻轻地靠着墙壁,如墨长发柔软垂落,拂过被血染红的校服。
你真的以为,你能逃得掉吗?
“你逃不掉的,乔淮。”
她将这句从乔淮口中说出的话,原原本本,一字不漏地还给对方。
四周很安静,周染躺在楼梯底层,肋骨被撞断了好几根,却奇迹般的感受不到什么疼痛。
她耳畔嗡嗡作响,身子又麻又热,像是落入了温吞的火焰之中,被一点点地吞噬殆尽。
还差了一点
,
周染闭了闭眼睛。
指节间沾满了黏腻的血,她尝试着动了动关节,慢慢地,竭力将手伸出一点。
指节缓慢地擦过地面,辄过细小砂石,触上了一块冰冷的玻璃碎片。
那是刚刚从砸裂啤酒瓶中落下,一块窄而细长,无比尖锐的玻璃碎片。
此时此刻,它正安静地躺在红色地毯中,在柔柔倾洒的星点微光之中,像是一把出了鞘的锋利刀刃。
很快了,就快了。
指尖触着玻璃碎片,缠了上去,紧紧收拢在手心之中。
她将尖锐碎片握在手中,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再颤抖地呼出来,仿佛打了一个很冷很冷的哆嗦。
碎片被握住手中,慢慢向上移,移到左侧肋骨处,在细微的颤动之间,对准了心脏的位置。
这是最后一步。
【致人重伤,处三年以上,十年以下有期徒刑。】
【故意杀人,处死刑、无期徒刑,或者十年以上有期徒刑。】①
这几天都在停电,楼道监控早就坏了不知道多久,保安室也没人搭理,不会有人发现的。
周染对自己说。
哪怕法医鉴定出死因,社会的舆论也会偏向自己这一边,哪怕不能判死刑,也会有十年以上的有期徒刑。
这么漫长的时间,足够母亲去一个安全的地方,找一份安稳的工作,重新开始新的生活。
至于周染?
为什么要去在意她?
一天,一星期,或者一个月,用不了多久,没人会记得她。
她不过是无数普通人之中的一个,像是一粒尘埃,哪怕就这样悄无声息地消失,被风吹走,也不会引起任何波澜。
碎片尖头抵着心脏,一下下的跳动顺着脉络延伸过来,那是生命活着的象征,碍眼至极。
周染将手腕向外移,在几寸之外,慢慢地对准了位置,接着毫不迟疑、凶狠地向下扎去。
“扑哧”一声轻响,碎片偏了移位置,倾斜着向上划去,扎入锁骨下方,割出一道长长的血痕。
-
力道硬生生地停住。
-
周染竭尽全力,手腕用力得颤抖,青色血管绷起,碎片却依旧停在原本位置,没有向下一分一毫。
她抬起头,泪水从下眼睑中蔓出,在朦胧的视线中,慢慢地咬紧了唇,“
陆悦,放手。”
‘陆悦’没有像往常一样笑着,也没有像往常那样,用那轻快似铃的声音,说上些鸡毛蒜皮的小事。
她只是沉默地,安静地看着周染。
只是看着她。
“求你,放手吧,”泪水从眼角滑落,周染摇了摇头,声音愈轻,“我真的、真的已经撑不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