班昭恍恍惚惚间,吸收着这些来自“未来”的记忆,不知不觉,泪水已爬满面颊。
这一切,难道起因都是她?
“喂喂,别哭啊,我刚听着呢,你才开始裹脚,只要躲过今天,养几天就能好。”
旁边的小胖妞听觉十分敏锐,就是安慰人的话十分笨拙。
“再说,大不了就就痛上一阵子,小脚就小脚,以后还不用自己走路了……”
班昭没好气地说道:“那你干嘛躲这里?”
小胖妞尴尬地说道:“我那不是胖吗?你们裹脚只用白布裹,她们居然要拿碎瓷片割破我的脚放 血,还说要把我饿上十天半月的饿瘦了再裹….….那不是要人命啊!”
她嘟哝着说道:“也不知是什么人出的馊主意,居然想得出这么残忍的刑罚来。我们那时候,顶 多也就让小娘子们穿穿小鞋,收束脚型,哪里用得着如此残酷的刑罚啊!”
“你们那时候?”班昭发现了她话中的语病,“原来你……也不是这里的人?”
“当然不是。”小胖妞叹口气,“我一听,就知道你和玉娘都跟我一样,不是这里的人。其实早 先还有一位,比我们来得早,先前也是因为受不了缠足之苦,撞过墙,投过井,现在被关在后面的绣 楼上,估计不到嫁人,是不会让她再出来了。”
班昭听得毛骨悚然,“那.……是什么人?”
小胖妞愤愤然说道:“是个抽Y片的毒书生,尽写些荒诞无稽之书也就罢了,还喜欢那变了形的 小脚,写了篇《品莲说》,将金莲分成三等九品,简直是文人之耻!活该他落得今日下场!“
班昭忍不住又问道:“那方才的玉娘,你也认得?”
“当然认得。”小胖妞啐了一口,说道:“就是那位让自己妃子跳金莲舞的亡国之君。那些女子 是被折断了脚,可他是自己没了脊梁骨,自废肱股之臣,荒淫无度,就连殉国的勇气都无,还让自己 的皇后去陪灭了他国的人.……睡觉,就知道哭唧唧地写几首伤春悲秋的词,哭有个屁用。”
一说起来,她越想越气,忍不住抱怨道:“若不是从他那开始兴起这小脚之风,也不会影响到那 些贵族和文人跟风,诗词写得再好又如何,现在轮到他裹脚了,倒是比谁都怕,还以为撞头就能死回 去?做他的春秋大梦…….嗝!”
班昭听得恍然大悟,原来刚才那位玉娘,就是当初教自己妃子裹脚跳金莲舞的那位,不知他经受 此番裹脚后,还能不能亲自去跳一个金莲舞?
听到此处,她不禁好奇起来,“那你呢?你又为何会被带来此处?”
刚才还骂人骂得打嗝的小胖妞,一听这话,瞬间就蔫了。
“我….….那个..….我也就是一时跟风,跟着友人说笑时,说及小脚的妙处,写了几首词。唉.…..真
是一时嘴快手快,这祸从口出的毛病,上辈子没改掉,这死了还得再遭一回罪,真是.….”
“哦….”班昭回忆了一下先前涌入脑海的记忆,迅速对跟这位进行对比,胖子、贪吃、词人、 说过小脚的妙处,祸从口出.…
“原来你就是因为写了首诗就被贬官流放了十几年的苏.……胖子啊!”
“嘘!不要那么大声!”小胖妞急得差点拿黏糊糊的胖爪子捂住她的嘴,“我都说了,你还没说
你是谁呢?“
班昭苦笑了一下,说道:“我是班昭.……”
“班大家?!”小胖妞惊呼一声,“你怎么也会被弄来?“
班昭叹口气,“应该是因为我所写的那篇《女诫》吧!听说后世之人,都以此为戒律,来约束女 子,从一开始的言传身教,到后来居然变成用裹脚束缚行动。“
“说到底,你们是从oo上束缚女子的行动,而我当初所写的女诫,却是从思想上束缚了她们,这
的确是我的错啊!”
“若是再能重来一次,我绝不会写《女诫》………”
话音未落,她眼前白光一闪,一阵天旋地转,只听到小胖妞急切地叫了两声,整个人的意识又经 过一阵天翻地覆,终于能够睁开眼。
此时此刻的她,正坐在书案前,手中还执着一支毛笔,而她面前的书简上,刚刚写下了一列端丽 的文字。
“……间作《女诫》七章,愿诸女各写一通,庶有补益,神助汝身。(注1)“
脚上隐约又传来一阵阵剧痛,班昭毫不犹豫地放下笔,命人端来火盆,将刚刚写了个卷首语的 《女诫》投入火盆之中。
看到竹简在火盆中被烧的“噼啪”作响,渐渐化为焦炭,她终于长出了口气。
“这一次,没有我的女诫,不知那些男子又会拿什么来做借口?“
她想到为了一己之私而让舞姬裹脚跳金莲舞的亡国之君,想到将自己的欢乐建立在无数女子痛苦 之上的风骚文人墨客们,还有那些所谓的“卫道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