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人打理过的树木争先恐后地在这片泥土上扎根生长,眼里望去都是一片绿色,午后的风难得带了几分凉意,姜旭寻了棵有眼缘的树,爬上去,准备眯会。
忽然——
他听到了一阵很轻很轻的叮当声响,跟猫挠痒痒似的,混在这片飒飒的风声里显得格外没存在感。
可姜旭睡眠浅,他有些不耐烦地睁眼,循着声音找去——
盛夏的阳光有一瞬间的凝固住,视线里的少女规规矩矩地穿着套水蓝色的校服,扎着个松松散散的低丸子头,露出的脖颈和胳膊白到晃眼,手腕上套的那对叮当镯随着她的舞步在金光下漾出清透的水灰色光芒。
没有繁杂的发饰,甚至校服扣子都扣地整整齐齐,可她就像是偷偷跑来凡间的仙女一般,每一个动作都柔情似水却又不失力量感,转起圈来时就像一只会飞的闪闪发光的精灵。
姜旭的呼吸有片刻的停滞。
那一天,她在跳她的青春,却也不偏不倚地跳进了他的青春。
后来很巧的是,她成为了他的新同桌。
再后来,他知道她叫温清韵,是这个学校的舞蹈特长生。
“不好意思让你久等了,我没有想到女厕所人那么多。”温清韵满脸歉意地小跑过来,白皙小巧的脸与记忆里高中尚有稚气的脸微微重叠在一起。
姜旭的胸膛一点一点变热起来,连带着眼圈,他替她打开车门,带着私心喊她,“姜太太。”
温清韵软绵绵地应了一声,似乎是在认真适应这个新角色。
阳光将两人影子拉长。
姜旭眉眼微动,不动声色靠近,去拉她那边的安全带。
影子的主人并不亲昵,可影子已经亲密地挨在一起。
姜旭胸口微微起伏着,一时间竟有点舍不得松开安全带。
温清韵还在整理裙子,猝不及防,便嗅到淡淡的薄荷香气,她抬眼,姜旭已经动作利索地替她系好了安全带。
惊讶于他的温柔,她不好意思道:“谢谢你了。”
姜旭手腕搭在方向盘上,眼尾往上一挑,忽然漫不经心地问她,“去买婚戒吗?”
第十六章 你就这么想和我一起吃饭?
梦境好像总是知道如何让温清韵不愉快。
她昏昏沉沉地跌进过往的碎片中,梦魇般地被困住。
好多好多画面狰狞地闪过。
高二那年父母血肉模糊地躺在病床上。
原来温馨的小家被几个亲戚张罗着卖掉,好多好多人聚在一起,将那笔钱款分了又分。
又将她当成烫手芋头一般,丢来丢去。
家是什么感觉?
温清韵绞尽脑汁地想着,可这么多年过去,与父母亲生活的场景都变得模糊不堪。
她只好伸手,试图摸一摸他们的脸。
倏地,父母的笑脸如同泡沫一般破碎开来,她听到了轰隆的摩托车声响,声音大到几乎要将她的耳膜震碎。
轰隆声下还有许多吵闹的欢呼声。
风很大,将她的长发和裙角都掀了起来,她在这阵烈风中,迷迷糊糊地瞧见个穿着红色赛车服的清冷男人,他远远地骑着辆摩托车,熟视无睹地穿过喧闹人群,那样桀骜,那样不羁,好似这世间没有风景值得他停下脚步。
可蓦地,隔着人群,他停了下来,遥遥一眼望过来,瞳孔漆黑,“温清韵。”
他挑眉喊她。
“还不回家?”
……
清晨,温清韵从这个光怪陆离的梦中惊醒,迷迷蒙蒙地盯着随风婆娑的纱帘看了一会儿,才慢吞吞下床,刚出房门就闻到一股鸡汤的香味。
循着香味找去,她看到了端着个瓷碗的姜旭,他听到动静,回过头来,好脾气地问了句,“来一碗?”
顿了一下,他补充,“你要有其他想吃的,也可以和我说一声,我让阿姨做。”
温清韵一愣,急忙说,“不用麻烦阿姨了。”
有些事情,是该说清楚一点了。
昨天她陪他买完应付家里人的钻戒后,他也礼尚往来地陪她回员工宿舍打包了行李。
忙活到太晚,她也没好意思和疲惫的他谈太多,留他吃了顿饭就让他离开了。
这会儿既然碰上了,她就打算说个清楚,昨天领证地急,很多事情都没来及商量。
姜旭现在也算是她的金主了。
想到这,温清韵说,“以后要不这样,你的三餐,我承担了?”
姜旭懒懒散散抬眼,倏然笑了一声,“温清韵,你就这么想和我一起吃饭?”
“……”
温清韵被他一打岔,顿了两秒,才说,“你给的钱实在太多了,我拿着良心不安。”
姜旭垂眸扫了她一眼,似乎是在思索她这句话的真实性。
大概过了两三秒,他才勉为其难地松口,“行吧,是有点怀念高中那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