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她对钢琴没什么兴趣。我一直告诉她我弹琴弹得很好,可她总是不信。我给她看我当年的视频,她都不相信那是我。”
“她还小嘛!”
“也许吧,等他们都大了,住校了,我就把笑笑那间房腾出来。我要买一架三角琴,雅马哈的,我要从清晨弹到黄昏,弹到手指抽筋,弹到邻居上来骂脏话!”孟玉蕾终于笑了起来。
“情绪好点儿了吗?”
孟玉蕾点点头。
“送你回家?”
“我不想回去。老太太在对面儿楼盯着我窗子呢!我灯一亮她保准给我打电话让我接孩子。我今天就任性一回,就是不接!”
“好吧,好容易出来一趟,我带你继续嗨!”
第2章 荒唐一夜
两人来到酒吧一条街。代驾将车停在马路对面,俩人挽着手朝街口走去。
初春的夜晚,空气微凉,满街的霓虹却透着无边的热闹。可这样的热闹于孟玉蕾竟是如此陌生,十年来,这座城市于她仿佛只有小区方圆几公里的范围,只是熟悉的超市和母婴店,是偶尔可以去上几次的餐厅,是永远有孩子围在身边的日日夜夜。
“怎么了?”蒋蔓拍了怔在原地的孟玉蕾。
孟玉蕾看着满街的霓虹和熙熙攘攘的年轻人,“我跟这个世界脱轨太久了。”
“那今天把你拉回来!”
“有本事永远别把我送回去!”
蒋曼拍了她的脑袋,“想什么呢!”
俩人笑着,先钻进一间叫“灰灯”的酒吧,音乐是重金属摇滚,鼓点儿震得墙壁都在跟着晃动。两瓶啤酒下肚,孟玉蕾只觉吵得脑壳疼,拉着蒋蔓跑了出来。接着,她们又换了偏僻处一间叫“曼陀罗”的酒吧。音乐倒是不吵,装修也很有异域风情,可是坐了一阵子,俩人才发现不大对劲,这似乎是一间同性恋酒吧。她们连忙结了账退出去,一边自嘲已经落伍,一边嘻笑刚才问蒋蔓要微信的打着舌环的小女孩儿。
蒋蔓去路边便利店买烟时,孟玉蕾的手机又响了起来,这次是齐星辉。孟玉蕾多喝了几杯酒,头有些昏沉,但也还算清醒。
“你怎么还没回来?”他劈头盖脸质问。
“我给你说了今天同学聚会。”
“哦。我箱子你收拾了没?”
“收好了,在客厅呢!”
“看见了。刮胡刀换了没?我给你说过上次那个不好用。”
“换了。牙刷的电也充了。”
“那就好。对,妈刚打电话问什么时候接孩子。”
孟玉蕾气得直摇头,婆婆果然在对面“监视”他们。
“要接你去接,我给她说了我有事,让笑笑和安安今晚睡她那儿。”
“好吧,她怎么又问我?真是的。”
孟玉蕾正要挂电话,又听见齐星辉抱怨,“家里怎么什么吃的都没有?冰箱里都快空了。”
孟玉蕾一下子来了气,“齐星辉,你多大人了?没有吃的你去买啊!冰箱空了你去填啊!想接孩子你去接啊!你是孩子爹,你不能帮他们洗澡哄睡了?还有,刮胡刀,牙刷,没有我你就不用了是不是?”
“怎么了这是?”
“你还好意思问,我嫁的是个老公,不是个智障!”孟玉蕾对着电话咆哮。
“怎么突然这么大火气?”
“我受够了!受够了每天围着锅台和孩子的生活!受够了给你们当老妈子!”
“你是不是喝多了?”
“我没有,我清醒的很!我没有比现在更清醒的时候了!”
“你在哪儿?”
“你管我在哪儿?我在哪儿都不想在你家!”
蒋蔓拍了她的肩,她这才平静下来。抹一把不知道什么时候流下来的眼泪,孟玉蕾挂掉了电话。
“嚷得整条街都听见了!”蒋蔓道,“你今天是怎么了?”
“快来大姨妈了吧!”孟玉蕾挤出一点笑容来。
蒋蔓拿出一支烟来点上,深深吸了一口,朝天空吐出一股白烟。孟玉蕾不会抽烟,却也叛逆似地要了一根。一口下去,眼泪又呛了出来。
“别逞能。”蒋蔓将那支烟要走。
“今晚真过瘾,我很久没吼过齐星辉了。”孟玉蕾说话时,眼角依然挂着泪。
俩人说话时,便利店门口一个老太太微笑看着她们。一张棕色毯子上,老太太盘腿而坐,摆满了各式各样的碗、碟、铜器和水晶球。她满脸的皱纹,却顶着一头脏辫,加上身上花花绿绿的行头,倒颇有些吉普赛风情。
孟玉蕾和蒋蔓看向老太太,老太太直接伸手,道:“那根烟,给我吧!”她声音沙哑而粗犷,在一旁酒吧透出来的“铿锵”节奏下显出一种独特的幽远。
蒋蔓蹲下身去,从烟盒里掏出一根新的,替老太太点上。老太太猛吸一口,烟就下去小一半儿,接着,一口浓烟从她嘴边升腾,像两根飘逸的龙须,而她的眼睛在烟雾后如探照灯一般明亮,眼角的皱纹藏着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