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岳一开口就吐出了满嘴的酒气,话语中已经有些许含糊,不知模糊不清地说了些什么。问全没有听清楚。
赵厉哈哈大笑三声,用力地拍了拍何岳的肩膀,朝问全道:“再过几日就是年关。今年何将军难得有空回江南与妻儿团聚。近日先过府聚上一聚,待过年就不过来了。”
何岳已不知多长岁月未曾回过家了,这确实是喜事一桩。问全眉目间也带上了几分喜意。
他不饮酒,赵远让下人送了茶水上来,将茶倒好端至问全眼前。
“哥哥先喝杯茶吧。”
天一冷,问全说话时喉咙时不时地便觉得干燥。他自己未曾注意过这个问题。但前几日与赵远讲话时,问全才发现赵远总是动不动就给自己添茶。他这才忆起许久之前萧远麟也曾有过这般举动,只是当时问全还未曾细想过。
问全听不出自己声音有如何的变化,但赵远却一直留意着。
几人难得同坐一张桌子上,倒是有说不尽的话,不过转眼的功夫便从天亮聊到了天黑。
赵厉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有些晕晕乎乎地朝赵远说了几句话。还未等赵远回答,他便突然一转头,对着赵远身旁的问全露出一个满是欣慰的笑容。
“今年问全师父在府中,殿下也算是可以安心过一个好年了。”赵厉感慨。
问全忽而觉得口中甘甜的茶水也品出了几分苦涩出来。但再一想,十年了,他们终于能在一起过年,何尝又算不上苦尽甘来。
问全心上涌过一阵暖流,朝赵厉微微点了点头,转身去看身旁的赵远,却不经意地和他对上了眼睛。
问全失笑。萧远麟自小便喜欢盯着他看的习惯倒是从未变过,他想着,心里不自知地涌现出几分欢喜出来。
只是这般融洽的气氛还未曾延续到四人欢散之际。李管家自主院那边赶来,并不避讳在场的另外三人,对赵厉俯身道:“老爷,皇上传令宣您入宫。”
赵厉方才还是醉醺醺的神色转瞬间便尽数清醒了过来,看向赵远,“殿下?”
萧禄早已沉寂多日,此时却忽然宣赵厉进宫。问全垂眸思索。
但赵远对此事却似乎并不意外,直道:“将军先先去吧。”
赵厉闻言,脸色稍有放松下来,手一挥,朝李管家道:“走,备马。”
何岳的醉意也早已退去。待赵厉走了之后,他将杯中剩下的酒一饮而尽,起身朝赵远道:“殿下,属下也先去了。”
不过转眼间,这院中又只剩下问全与赵远两人了。
问全见赵远对赵厉被宣入宫一事并无担忧之意,又结合何岳今年难得有空回家一事,便知大抵是有惊无险,没有深思。
夜风冰冷,赵远刚刚喝了不少酒,问全怕他受寒,温声道:“麟儿,我们也先回房去吧。”
他先一步起身,却发现赵远并没有也跟着站起来。问全低头一望,见赵远正仰头望着自己,眼中似有火焰在跳动。
问全不知为何呼吸突然停止了几分。
赵远深邃的眼眸注视着他,“我醉了,哥哥扶我起来吧。”
他哪里有醉了的样子,刚刚还与赵厉等人好好地说着话。
但问全俯望着他,见夜色下酒桌旁就剩他一个人坐在那里望着自己,心便不由自主地软了一块,无奈微微摇头笑了,朝他伸出手去。
赵远也喝了不少酒,手下触碰到的肌肤滚烫得让问全不自觉地抖了一下,然后才慢慢搀扶着他往房内走去。
赵厉一直到翌日晌午仍未回来。
此时,一个惊天大雷早已传遍了整个京城。当今嫡皇子萧麒已经被废去了太子之位,连夜被责令遣出东宫,打入冷宫之中。
此事的导火索,不过是一件在萧麒看来丝毫不起眼的小事。
御膳房有一位小太监,长得细皮嫩肉、明眸皓齿。一日为萧麒送上膳食之时,萧麒一眼就看见了他,动了欲念。
这太监也是有点本事,勾得萧麒遣散了殿中所有的下人,光天化日之下便在庭院中纠缠在了一起。两人连门外有人传话过来都无心听见,直到萧禄领着一群人破门而入。
萧禄早对萧麒的龙阳癖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不影响他们萧家绵延子嗣就行。但谁曾想,萧禄竟干出这等荒唐之事。堂堂太子之体,在众目睽睽之下让旁人看了个干净。
即使萧禄如何雷霆大怒,对萧麒也不过是不痛不痒的责罚。这小太监仗色媚主,却免不了一死,当即便被处以杖死之刑。
若是就此结束,此事便也只能算得上一桩丑闻。但谁曾想到,这小太监临死之前,竟当着众人之面揭露太子勾结胡国奸细,欲图谋权篡位一事。他更是指出与太子缠绵之时,窥见太子藏于床榻下与敌国往来的书信。事态愈发不可收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