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怕萧麒那日的话指的并不是在战场上。若是赵远未曾遇到危险,问全怕萧麒在这此后还留有余手。
赵远知他担忧,将自己今晚积攒的万般情绪都压了回去,正色道:“赵家军中确有萧麒的人,幸得赵将军在出发之前早已发现。”
他们反倒将萧麒的人手借此剿毁了一大半。
问全微微点头,看来那段时间萧麒之忙碌约莫就是因为如此。
“先前那位暗卫呢?”问全问。
今晚的这位十三施主武艺虽看似高超,但问全却丝毫察觉不到他的存在,并且相比起来,十三对赵远更是言听计从、唯命行事。
问全更想要先前那位暗卫。他不想要只听从赵远的安排,一直守在自己旁边的人,他想要如先前那位暗卫一般,他希望对方回到赵远身边的时候能如他所愿回去的。
只是他并不知道那暗卫正是因为没有守在问全旁边,此刻正在暗卫营中领受刑罚。
问全所想要的与赵远所想要的正恰恰相反。
赵远知道那暗卫另有其他任务,便不再提及其他。问全不疑有他,另打算最后再寻机会让赵远将那人调回来。
“今夜过后,哥哥随我回府里住吧。”赵远忽而道。
他这个提议来得十分突然,问全略微有些诧异地望去,却发现赵远的神色并不是在与他商量,更像夹杂在强迫与渴求之间,呈现出一种微妙的融合。
他未曾开口,赵远便又继续道:“今夜欲杀害哥哥之人,此事不成,日后定不会善罢甘休。哥哥若继续在这承天寺中,绝非安全之处。”
问全知道他所说的是对的。可今日赵厉当着萧禄之面对问全百般袒护,若是问全再住在赵府之中,便是直接让赵府成了活靶子。
问全将自己的忧虑说出,又道:“有麟儿给我安排的护卫在,麟儿不必担忧。”
入赵府之事,赵远此前已说过许多次,但问全每次都回拒了。他本以为这次赵远依然会如以往一般,因为他的坚持而妥协。直到他看见赵远眼中又浮现出之前的那般暴虐。或者更确切地说,并不能称之为暴虐,因为在这疯狂之下,问全仍察觉出了赵远对着他时仍保留的十分的克制。
他听见赵远说:“你要相信我能保护好你的,哥哥。”
问全的心忽而抽痛起来。他哪里是不相信赵远能保护好自己,他是怕自己连累了赵远。
但此刻,他看着赵远的眼神黑沉的眸色中。映照着的一直是问全一个人。
是他一直以来都太自私了。他怕自己连累赵远,仔细想来总有一部分是为了让自己心安。可是赵远如何能眼睁睁看着他陷入危险而不管呢。
问全苦笑,今夜他才发现。或许他远不如赵远对两人的关系的了解来得更透彻。
他沉思片刻,对着赵远笑道:“那就麻烦麟儿,好好保护好贫僧了。”
……
问全住入赵府十几日,一切倒是十分的平静。萧禄期间更是传旨到赵府之中,因为赵远等人征战有功,嘉赏万千。
问全每日与赵远同居一院中,心头不知轻快了多少。一切仿佛回到了当初一般,不知不觉便到了冬季,平和到问全几乎快忘了他所有未做完的事情。
直到那日回到房中时,看见他常看的佛经中夹着的书信。
他踏入赵府以来还未曾出去半步,因着赵远不知何时在这府中给他修了佛堂,根本没有出门的需求。
问全将手里的书信扫了两眼,望向窗外的天色,赵远这几日似乎都很忙,白日并不怎么见到他。问全将书信折起来放入怀中。便出门去了。
在他不知道的地方,十三便跟在他身后。
京城之中鲜少见到如问全眼前所见般破旧的房屋,那摇摇欲坠的门看起来像问全一敲就会倾倒一样。
问全犹豫半响,终究选择在这门旁边墙上一个半人高的破洞挤了过去。
这屋子虽破,但却极大。进去之后是一个偌大大的院子,尽头是一间石屋。
一个穿着几乎看不出来原本的颜色的旧式太监服制的老者佝偻着腰,从石屋中走了出来,清晰的目光远远地投到问全身上。
“你就是娘娘说的那个和尚?”老太监尖细的声音响起。
问全自石屋中出来时,天已不知黑了多少,赵远应当早已回到了府中。
这天本就冷,今夜毫无月色,路上已经没有了什么行人。
问全走到半途之时,竟忽然下起雪来。他抬头望去,满目的雪花飘落。自己已经十几年未曾见过雪落下的情景,此前他们在南方一带,再冷的天也未曾见过一滴冰霜雪。
这也算得上京城今年的初雪了。问全忽而想,若是此刻身旁有人一起,那这人便定当是赵远。他脚下的步伐不知不觉地加快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