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微微摇了一下头,画面散去。但十年前,让何岳带着萧远麟离开终究让他的心里止不住的泛起一阵阵对赵远的怜惜与悔恨。
“他们待你好吗?”问全问。
他没有问他们是谁,手指不自觉蜷缩了起来,想去捏手里的佛珠,却发现出来的时间太过匆忙,连佛珠串都没带,于是蜷缩得更紧了。
他这话一问出来,赵远便知道自己的目的达到了。但他没有说得很深入,只是浅浅地说:“赵老将军是可以信任的人。”
雨过天晴后,该启程的路终究还是要启程。赵远不顾其他几个人的目光,非要买一辆马车和问全一起窝在马车里,也不给其他人坐,给王坯气得直跳脚,骂他不够义气。
问全听着车厢外王坯比其他人高出几个调的声音,不禁失笑。王坯此人虽然也是世家子弟,但要比其他人更有活力一点。问全因为赵远身边有这样的人而感到开心。
赵远看出他的心思,道:“王坯是家中独子,自幼就独宠得家里专宠,平日口无遮拦惯了。”
问全发现赵远每次说话的时候都是冷着一张脸,但挑起人的毛病来倒是一点也不含糊。他不觉得这是什么瑕疵,反倒觉得增添了几分可爱。
但这个想法却不能让赵远看出来,他抿了一下唇,将即将控制不住的笑意硬生生压了下去。
“我还未曾问过哥哥去京城是做什么?”赵远突然尖锐地发问。
问全的笑意这下倒是真的褪去了。他还以为赵远不会再问他这个问题了,以至于他刻意去回避和赵远提及这样的话题。
他将上车后就被赵远一直放在膝盖上的自己的包袱拿了回来,放在一旁。
“有点怀念以前的京城的景象了,去看看。”他说。
车厢里的气压一下子低沉了下来,不复刚刚的松弛。赵远没有再回答他的话。他点点头,掀开侧脸往车外看去。
问全以为话题就这样过去了,用手去拿包袱里的一个白玉盒子。
就在这个时候,赵远突然间放下了帘子,道:“哥哥不信任我。”
问全的动作顿了一下,拿到手的盒子在包袱里突然砸落到车厢底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赵远没有去看是什么掉落,目光没有一丝一毫从问全的脸上移开。从问全的角度看过去,只能看见他棱角分明的轮廓,却并不轻他神色中所包含的意义。
问全的心像被什么东西狠狠挠了一把,又疼又麻。他感觉有一种莫名的苦涩的东西从喉咙滑了下去,融进了血液,流遍了全身。
“不信任”这三个字说出来,他觉得十分的荒唐,有一天在他们两个之间也会存在这样的字眼。他明明不是这个意思,可是他又不得不承认,自己表现出来的就是这样。
问全艰涩地开口:“麟儿永远是这个世界上我唯一信任的人。”
他边说着边将那敞开的包袱又动作迟缓地绑上了,赵远看见他的手微微地颤抖。这个发现像一根极尖极细的刺一样扎进了赵远的眼睛里。
他不可遏制地闭了一下眼睛,然后又睁开,周身的气势柔和下来。
“哥哥,无论你做什么,我都是支持你的。但你不能瞒着我,把自己陷入危险之中。”他说。
我不会的。问全想斩钉截铁地这么告诉他,就听见赵远继续说:“不然的话,我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
一行人走了四天,这才在第五天的早上到达京城。还未到城门口,一路过去,问全已经不知道听到了多少乞丐的乞讨声和哀嚎声。
萧璒在位的期间,问全每次出京城从未见过一个乞丐。不过短短数十年,一切的变化却如此之大。
他本想下车去看看,但赵远却拦住了他。
“哥哥若是现在下车去,只怕最后回来的时候连衣服都会被抢走。”赵远说。
他神色淡淡的,但问全却从其中看出了认真与严肃。
车马行至城门前,还差几步就听见有人喊:“停车,停车!”
车外传来王坯的声音:“卢公公,什么风把您这老身板都给吹过来了。”
他话里带着嬉笑和不屑。
问全隐隐约约地觉察到什么,刚想掀开车帘,赵远却突然非常用力地按住了他的手。
问全有点惊诧地转头望去,发现赵远的眼中带着陌生的狠厉和不退让。
卢公公尖细的嗓音响起。
“什么风不要紧,老奴是奉太子殿下之命,来接问全师父回去的。”
“问全师父。”他喊。“殿下已经在承天寺为您打点好了,你随咱家过去就行!”
赵远没有丝毫的意外和质问,反倒是看起来十分冷静。问全没有想到,他已经知道了自己的目的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