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间,萧璒睁着的双目落入何荃的视线中。他顺着萧璒看着的方向望去,看见墙上小太子画的皇后娘娘的画,画质粗糙但满含爱意。
何荃顾不得什么大不敬了,将那画撕了下来,却只看见光滑的墙壁。他将手摸上去,血迹印在墙上,响起几声“轰隆”,好像有什么石头挪动的声音。
脚底下传来微微的震感,龙床下竟凭空出现了一处暗室。
何荃浑身一颤,跪下朝龙凤二人狠狠地磕了三个响头,“陛下,奴才一定会带着小殿下出去的!”
他还想说更多,时间却紧迫,只能匆匆抓起那玉环塞入怀中就进入了暗室中。人一进去,暗室入口就自动恢复如常,看不出半点痕迹。
城墙厚的乌云盖顶,遮掩了月光,顷刻间雨水泼下,砸在承天寺的屋顶上,砸醒了还在睡梦中的问全。
“阿弥陀佛。”问全看着被风雨撞得来回响的窗扉,想起自己三日前和住持一起种下的蔬菜不知道还能不能存活。
那蔬菜本是住持说教他种的,但是自从那日种下之后,他就没有再见住持出过门,他也不敢随意打扰。
现下是寅时,离做早课还有一个时辰的时间,但问全一被吵醒就睡不着了。他索性起身,洗漱完便翻开自己床头摆放端正的佛经,一字一句地念着。
问全不知道自己的俗名叫什么,或者说他根本就没有俗名。十二年前,住持在寺门口发现了还在襁褓中的他,取名问全。承天寺养他,住持教他,十二年来,他从未为自己的命运而不满半分,那一颗佛心也从未紊乱过。
然而今晚,却不知道为何,这已经念了几千遍的佛经,怎么也不能使问全的心宁静下来。
问全盖上佛经,坐在床上将手里的佛珠串捻了几圈,只越发地心烦意乱。
“佛祖说静能生慧,想必这就是我太笨的原因吧。”问全自我俳谑。
他起身走到窗边,想把窗关上,却看见远处一条火龙蜿蜒着朝承天寺行来,薄暮中隐约可见士兵的盔甲寒光。
瓢泼的大雨,窗外败落的菜苗,加上这突然出现的火光,一股突如其来的不妙预感席卷问全的心头。
和尚匆匆抓起门边的油纸伞,推开门撞入暴雨中,连门都忘了关。
住持禅房的灯还亮着,雨中散发着朦胧的黄色光芒。问全隐约听见屋内有说话声,他敲了两下房门,里面一下子安静下来,但也没有回应。
问全又敲了两下,“住持师父,是我。”
他等了片刻,才听见脚步声由远及近。房门打开,住持苍老的脸庞映入问全的眼帘。问全看见住持脸上隐约的泪痕,心一下子就沉了下去。
十二岁的少年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他已经敏锐地察觉到窒息在空气中渐渐蔓延。
问全没有等住持问他,而是直接说:“住持师父,我刚刚看到外面有好多士兵朝我们承天寺过来了,发生什么事了?”
话音刚落,一滴雨水顺着伞杆滴在他撑着伞的手上,问全被冷得颤抖了一下,同时他听见房间里传出杯子碎裂的声音。
住持叹了口气,“看来就连承天寺,西漠王也不打算放过了。”
他苍老的手拂去问全手上的水滴,看着他的目光充满怜爱,然后握住他的手将他引入房间中。
房间里除了住持还有一个人,穿着太监服饰,正是何荃。
何荃进入暗室中,发现小太子萧远麟就藏在其中,想来是萧璒临危之际将他藏在里面的。他根据暗室中的装置,摸索着寻出一条暗道,一路抱着小太子匍匐前行,没想到竟然直通承天寺住持的房间。
萧璒自小就喜欢与住持谈论佛教,两人不分阶层年龄,可谓是至交知己。何荃跟着萧璒常来,知道住持信得过。然而刚到这不久,叛军却已经奔着承天寺过来了。
何荃的怀里紧紧抱着萧远麟,以一种奇怪的姿势压制住了太子的手脚,一只手紧紧地捂着萧远麟的嘴。地上洒落一滩水和几块茶杯的陶瓷碎片,是刚刚萧远麟挣扎中踢落的。
问全对上萧远麟不断涌出泪水的眼睛,少年后退了一步,喃喃:“太子殿下……”他已经猜到发生了什么了。
问全见过萧远麟,还有温柔的陛下和皇后娘娘。有时候他也想,如果自己有父亲和母亲,他希望和陛下娘娘一样。
何荃在屋内已经听到了问全说的话,心急如焚,“住持,眼下怎么办?”
他可以死,可是太子不能死。
“阿弥陀佛,”住持的声音中充满着一种悲怆,他没有回答何荃的话,反而俯下身将问全有些凌乱的衣襟拉直,“问全,你还记得老衲跟你说过柴房里有一条密道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