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的每天最后一节晚自习程千舟都会按时擦药,丁毅还豪迈的为它起了个名字:晚间护肤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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末班车已经错过,程千舟跟顾初晴并肩走在路旁的人行道上。
跟一个并不是很熟的人一起走路,对像顾初晴这样又社恐又内向的人来说,可以算得上是二十一世纪最大的酷刑之一。
但走在程千舟身侧,即使两人一言不发,她也一点都不觉得尴尬,反而觉得从容又自在,甚至渴望这条路能变得长一点,更长一点,最好长到两个人一起走十年也走不到头。
说不出来是为什么,程千舟这个人总是给顾初晴一种生疏又熟悉的矛盾感,若即若离的,抓不住到底是什么滋味儿。
她觉得,这大概就是喜欢。
“你去找你妈妈吗?”顾初晴打破两人之间的沉默。
感受到身边的人怔愣一瞬,顾初晴立刻反应过来自己又说错话了,她不应该把话题扯到家庭上,这对程千舟来说是一个很敏感的问题。
她紧紧抿着唇,心里全是后悔,甚至开始祈祷程千舟什么也没听见。
但程千舟又不聋。
其实程千舟本人是丝毫不在意的,他只是有些奇怪顾初晴是怎么知道的,当然,他也这么问了。
顾初晴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把那天晚上看见的东西全都说了出来,但怕程千舟误会,她急急忙忙补充:“我不是故意偷看的,只是碰巧站在床边,就看见了。”
那盏信号不良的路灯终于熄了火,现在已经不亮了,顾初晴走出这一小片黑暗,抬眼正好看见程千舟朝她侧目,两人四目相对。
“真是碰巧?”他挑着眉,一副探寻的表情。
顾初晴感觉心脏砰砰跳,其实她那天确实是有一点偷看的意味在里面的,以至于说话的时候有点心虚:“真,真的。”
她从未在程千舟的脸上看见过这幅表情,不知道该如何应对,该挑选什么样的表情回应。
程千舟的问题虽然很尖锐,可在字里行间又透露着一副不正经的感觉,就像是故意想看顾初晴吃瘪时的慌张。
仿佛他不是想追究答案,而只是单纯的想逗逗她罢了。
末了,他收回视线,语调轻飘飘的解释说:“我妈跟我姥姥住在那边的巷子里,她在那住惯了,不愿意走,老人吗,没办法。”
“那你为什么不住在那里?”顾初晴想说,这样他们以后天天都能一起回家了。
“我得回我爸那。至少现在得跟他一起。”程千舟眼神空空的盯着面前那条长长的街道,语调漫不经心,“他挺有钱的,我还得拿他的钱。”
轻描淡写的一句话,顾初晴却从里面听出一种想要逃跑的感觉。
就像是他现在正被一种巨大的力量束缚着,甩不开挣不脱又走不得,前后左右全都是别人规划好的未来。
她明白他痛苦的点,却又不能完全明白。
程永望给人的压迫感除非亲自经历过,否则是万万不可能感同身受的,他会规定程千舟回家的时间,会规定他上网的时间,会规定他的一日三餐,把他当成一个木偶去操控。
可偏偏程千舟生性叛逆,因此被程永望打过不少次,但人被压榨到一定程度后是会反抗的,父子两个人的关系像一条被紧紧绷着的绳子,每次快要彻底断开之前,程千舟就会主动低头,一言不发的按照他的指示做事。
因为现实告诉他,他现在离不开他。
他要用他的钱生活,上大学,以及供奶奶看病。
低头是他这个阶段做的最游刃有余的一件事,比考到年级第一还要简单。
谈到家庭的问题,顾初晴也有一肚子想说的东西:“我妈每回看见我都让我去学习,她的眼睛永远都只能看见我在玩。你成绩这么好,肯定不会有这种烦恼。”
程千舟丝毫没有安慰顾初晴的意思,回应的干脆又直接:“不会。”他这个人一向自信又张扬,从来不会像某些优等生那样假模假式的谦逊。
顾初晴被梗住,不知道接什么好的时候,程千舟又张口,好心的给出指导意见:“你考个第一,应该能让你妈妈闭嘴。”
顾初晴抿了抿唇:“……”
这话说了不如不说,说出来之后更让顾初晴觉得抬不起头来。
他是不是以为考年级第一就像是睡觉吃饭一样那么简单?
程千舟像听见了顾初晴的心声一样,说道:“我这么说,是因为我觉得你可以,你要是自己都没信心,那你当我没说。”
我觉得你可以。
天知道顾初晴有多想听见这六个字。
孟雅的教育方式就是激将,但顾初晴被从小激到大,早就麻木了,但每次考试考得好的时候,看见孟雅叹口气依旧不怎么满意的表情时,她依旧会觉得失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