稀罕地瞅着她, 陆夫人啧啧称叹,若有所思。
“先前你改变态度,对煊哥儿若即若离, 视同陌路, 我还为你担心, 想着你莫不是破罐子破摔,对那边心灰意冷了, 如今想来, 你倒是心中另有谋算, 改变策略,采取这种欲拒还迎模式,反倒顺利惹得煊哥儿动了心。”
陆今湘满面茫然,姑母说得这个人是她吗?
还有什么“欲拒还迎”“动了心”,姑母才是编话本的行家啊。
她欲言又止:“姑母,你想多了……我没有过你说的这些想法,至于相公,更没有像你想得那样。”
陆夫人翻个白眼,一甩披帛,靛蓝色在空中铺开,恍如一抹晕开的蓝彩,身上气势傲然得意。
“别想糊弄你姑母我,你姑母吃的盐比你走过的路都多,那覃煊对你什么态度,你姑母我还不看出来?”
说点实在的,当初陆夫人之所以能勾搭上齐国公世子,除了这副出水芙蓉般的姣好样貌,对于男子心理的把控更是青出于蓝,她也不给自己脸上贴金,当初着实耍了不少手段,才成功拿下齐国公世子,但她从没有后悔,如果没有嫁到齐国公府,娘家怎么可能从角旮旯的地方调回京城,她的孩子怎么可能出生就躺在富贵窝里,湘姐儿又怎么可能嫁得如意郎君。
因而,她被奚落,嘲讽,看不起,她都忍着,找不出话回怼就不说话,只有落到手里的实惠才真正是看得见的。
如今一切否极泰来,陆夫人老神在在揣着手,自有一股子富贵雍容气度。
“我没必要糊弄您。”陆今湘无奈叹息。
陆夫人却坚定认为侄女是换了个策略,闻言摆摆手道。
“行了,我也不追问你那些事,总之你记得把握好分寸,如今这样就挺好,覃煊既然喜欢上了你,你正好安心跟他过日子。”
撂下这么一句话,陆夫人拂起身上披帛,扭身走了。
陆今湘无言以对,随即,扭头看向鱼柳关月,本想让她们顺着说出实情,她们经常跟在她身边,应当知道事情并不像姑母说得那样。
谁料两人捂着嘴偷笑,眼中跃起欣然,瞧那神情,分明是赞同陆夫人所言。
陆今湘不由陷入深深的茫然。
难道,真是她想错了?
……
傍晚,覃煊抱着一沓书本来到正黎院。
前两天陆今湘说让他挑几本适合儿童的读物,恰好今日腾出空,索性挑出几本拿过来交差。
陆今湘一一数过跟前的书本,《三字经》、《千字文》、《幼学琼林》、《笠翁对韵》等等……
拨拉一遍,大都是古代启蒙教材,倒也不能说不合适,只是她还以为会有寓言小故事,那个听着没那么枯燥,罢了,下次再让他添上。
放下课本,陆今湘先是道谢,等他颔首说没事,眉眼弯弯,唇角俏皮地翘起。
“相公,你今日没事了吧?要不要留下用膳?”
覃煊坐在圈椅上,腰背分外挺直,背部流畅宛如一条直线,闻言矜持地扫过去一眼,略微思忖后,矜持地点头,表示不无不可。
陆今湘抿嘴一笑,将手中这本《幼学琼林》塞到他手里,说。
“趁这段时间,相公你为我和肚子里的孩子读书吧。”
手里捧着《幼学琼林》,覃煊面上瞬时呆愣,似乎没有反应过来,直直地盯着她。
陆今湘不得不重复一遍。
“《幼学琼林》,相公你应该读过这本书吧。”
何止读过,覃煊简直可以把这本书倒背如流,毕竟是孩童必备启蒙书籍,他只是不理解。
“你……你不是打算自己用?为什么让我读?”
“当然是你读啊,我身为孩子的母亲,孩子天然会熟悉我,但不会熟悉你,这种情况下,你当然要多读书来让孩子认识你。”
陆今湘理所当然道。
覃煊却只觉得匪夷所思,他并没有被绕进去,一针见血指出。
“我为何要让他来认识我?应该是他要认识我,让我熟悉他才对。”
古代教育背景下,天然父为子纲,从没有父亲去讨好孩子的道理,况且覃煊何等人物,皇上看重的子侄辈,当朝太子的肱骨兄弟,齐国公府未来的继承人,天然身份尊贵,崧生岳降,合该底下人去奉承他,逢迎巴结他,说句不好听的,但凡他子嗣多一点,那些子嗣都会争着抢着献殷勤,好让他看见他们,这种情况下,提出让他去折身屈就一个晚辈,简直是太过匪夷所思。
陆今湘当然知道他生活在这个文化背景下,又从小被围成聚焦中心,不会产生跟孩子平等交流的思想,但是那又如何,这是她的孩子,必然要承载期待和偏爱而出生,否则她为何要选择留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