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又怎样，那个时候神界是死是活，和他又有什么关系？
至于陸涧，还是不要去打扰他了。本来穿过阴阳之门就可以去找他的，但……风笙怕见不到他，更怕见到他后不知道说什么。
竹林深处，风笙刚念了一句散魂咒，小黑鹿用力撞向他的后背。
“？”风笙揉了一把被撞到的腰，又见到小黑鹿焦急地在他身边踱来踱去。
“你……知道我要做什么？没用的，我意已决。”风笙垂手划了一道仙气凝成的墙，把小黑鹿隔绝在外面。
小黑鹿再次一头撞了上去。
坚固的墙被撞得砰砰作响，小黑鹿眼冒金星，撞得满脸是血，风笙终于忍不住，制止道：“别再撞了，你流了很多血，不疼吗？”
仙气墙消失，小黑鹿激动地跑过去咬住风笙的袖子。
“谢谢你的关心，但我不值得你这样做。”
风笙似是在回想，自言自语道：“其实我早该想通的，所有人都会离开，与其不断地忍受生离死别，不如归于尘湮，万事皆散。况且……我在这世上，已经没什么可以留恋的了。”
“小朋友，你还年轻，但我活了上万年，已经活够了。”
小黑鹿不能说话，却能听懂风笙的意思。
它想在地上写字，但在风笙眼里，它只是在地上刨坑。
“你要是担心以后没有竹笋吃，我可以托人照顾你。”
“！！！”小黑鹿看上去很生气，瞪着眼睛，在原地不停跺脚，示意他看地上。
风笙以为它是疼的，便用上了疗灵术，擦掉它脸上的血渍后，发现小黑鹿的脸冒出一团黑气。
“这是什么？”
小黑鹿突然疯了一般地挣开风笙的手，转身向后跑去，几步就跑没了踪影。
风笙叹了口气，一低头，总算看见那个小黑鹿刨出的几个坑。
杂乱无章的痕迹，但能认出来，是字。
风笙蹲在地上，用手仔细比划了一番后，不可置信地看向小黑鹿消失的方向。
他想追过去，却发现根本寻不到小黑鹿的踪迹，连气味都没有留下。
就好像凭空消失了一样。
风笙反复看了几遍，确认自己没有看错。
那几个字写的是：风笙 不要死
风笙跪在地上，看着那几个字一动不动，而后，揉了一下泛红的眼角。
“……”
这些年，风笙听了太多议论他的话——
鹓雏帝君故意输给妖族，是神界的败类。
鹓雏帝君命中克徒弟，做他的徒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
鹓雏帝君，他怎么还有脸坐在那个位置上……
但是这头初次见面的小黑鹿，竟然劝他不要死。
不管出于什么缘由，风笙都很感动。
他不想死了。
别人怎么说他都无所谓，他就是要活着，活得比他们都长。
他拿出那份写满声讨他的万民书，天帝刚收到时就秘密送到了他手上，劝他不用全认下那些罪，随便认几条无关紧要的先应付过去，到时候禁足几年当做惩罚，事情就过去了。
本来风笙想认下所有的罪，反正是为了安定民心，多一项少一项有什么区别。
但现在他想通了。
万民书被撕成了两半，这上面的罪，他一项也不认。
往他身上泼脏水，想都别想。
第4章 幽冥
忘潜城的天空总是灰蒙蒙的，最近又下了几场雨，更加看不清道路和行人。
这样最好。
翻后墙不会被发现。
“主上，您去哪儿了？”
墨夫人守在游云殿的后墙边上，笑眯眯地看着正要跳下来的陸涧。
进退两难的陸涧被她看得浑身发冷，尴尬地笑了一声，说道：“出去逛了逛，这里太闷了。”
“进来。”
屋子里，陸涧坐着，墨夫人站着。
明明是主子和下属的关系，几百年过去，两人处得反倒像是母子。
原因无他，陸涧骨子里就是个怪脾气的小孩。让他往东，偏要往西，不让他离开冥界，第二天就偷偷溜出去，还死不承认。
而墨夫人，专治不听话的孩子。
陸涧愿意听她的话，因为她是风笙的旧部。
鬼母墨夫人，生前难产昏死过去，被夫家匆匆下葬，在棺中活活被闷死。死后化作厉鬼灭了夫家满门，风笙在收集凡间冤魂时，顺手点化了墨夫人，不仅将她的孩子入了仙籍，还让她做了自己的下属，一路从地仙升任成了山神，后来陸涧要去冥界，受风笙所托跟随左右。
“主上不能离开冥界，这您是知道的吧。”
“我没接触到日光。”
“疗灵术也会对您造成伤害。”
“我下次注意……”
“还有下次？”墨夫人气急，拿了一面镜子扔在他面前，“你自己照照，半张脸都快没了，你还去沧海之渊贴什么劳什子封印，那是你该做的吗！？还有，你就算想出去玩也该注意，离神界的人远些，别靠得太近，你看你的手，还有腿……再出去几次，看谁给你收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