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或者是:“你也看到了,都是因为你,他才变成这样。”
可是眼前的护士在责备他什么?因为自己赶来得太慢了吗?
迟宴家虽然并不是在什么郊区,但那个地段不太好打车。好在他刚走出大门,便遇上一辆停在门口的出租车,这才能在四十分钟内赶来。
他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韩冬是不是伤得很重?
面前的小护士脸色比先前好看了许多,收起审视的目光回答他说:“病人韩冬右腿骨折,其他没什么问题,目前在201病房。”
还好是自己多想。
“谢谢。”何秋韵说完想转身离开。
身后的护士却出声:“这位先生,请稍等一下,韩冬的主治医生想和你聊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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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秋韵在201病房外见到了韩冬的主治医生。
这位医生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长着鹰钩鼻、单眼皮。他手上的保温杯冒着滚滚热气,茶香四溢。
医生看看何秋韵,又低头看看手里的病例,欲言又止。
何秋韵见对方神情古怪,自己心里也觉得怪怪的,到底怎么了?韩冬不是没什么大碍吗?
“何先生是吧?”医生放下资料,透过镜片看向他:“那我就直说了,你和你的家人是否存在虐待病人的情况?”
虐待?
何秋韵一时间没反应过来:“为什么这么问?”
医生仔仔细细打量他的表情,像是想找出什么破绽:“车祸并没有给他带来实质性伤害,他的腿不是车祸导致的。”
“那是……?”
“车祸前腿就已经断了,并且……”医生微眯起眼:“我们在给他做全身检查时,在他身上发现了许多大大小小不同的伤疤。”
“您的意思是,他和人打架了?”
“不。”医生斩钉截铁地否认他的说法:“这些伤痕包括摔伤、重物击打、烫伤等等,你说你是他哥,应该很了解他是什么情况。我也不是不相信你,毕竟你是他的紧急联系人。但我有权知道我的病人到底经历了什么,所以我才问,是不是有人在虐待他,希望你能如实回答。”
“这些,我不知道……”何秋韵顿感脊背发凉:“医生,我能问一下,这些伤里,最早是什么时候留下来的吗?”
“他大腿上有一块烫伤,看样子至少得有十年了。”
就在这时,两人身后的房间内传来一人的声音。
也不知道韩冬听去了多少,他隔着门喊道:“医生医生!真不是我哥弄的,你相信我!”
医生叹了口气把门打开,韩冬右腿上打着石膏,唯一能动弹的上半身借着床撑起一半。
医生问:“你确定吗?小伙子,你不要害怕,我们医院会帮你。”
“确定,非常确定,真不是他,你看他这长相就知道他不可能是坏人,谢谢医生,真的谢谢你,也谢谢医院……”
医生偏过头看了何秋韵两眼,既然当事人坚持,他也不好再说什么:“那行吧,你自己保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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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打算跟我说说怎么回事吗?”何秋韵抱着壁站在床边。
韩冬不敢和他对视,咬着下唇没有说话。
“腿是怎么摔的?”
韩冬还是不回答,用被子盖住脑门摇了两下头。
何秋韵瞳孔紧缩,雪白的房间,病床、用白色被子盖住的活物……曾经出现在他噩梦里的那些东西与此刻重叠。
他上前一步扯下盖在韩冬头顶的被子,床上的青年露出一头黑色头发。
一模一样。
韩冬纳闷:“怎么了,你脸色比我还差。”
何秋韵摆摆手:“没事。”
他不等对方回答,直直掀起韩冬衣摆。
“哥!你干嘛!”
“你别动……”
韩冬右腿被吊在床位,自然是挣扎不开,何秋韵顺势将他双臂压住。
衣摆被撩开的瞬间,数道红色疤痕印入眼帘。和医生说的一样,这些伤疤的颜色有深有浅,且大小不一,不是同一时间留下的。
韩冬想甩开何秋韵禁锢着自己的手,却发现无济于事。他意识到这一点后深吸了两口气,像只上岸后没了氧气的鱼,彻底放弃挣扎。
何秋韵看着那些触目惊心的伤疤,最长的一道从腋下一直延伸到腹侧。
这是什么留下的?刀?
他想起了什么,有些颤抖的手将被子往下掀了掀,一眼就看见那个深棕色的烫伤。
这个伤疤在他大腿内侧,何秋韵看出来了,这是用烟烫的。
他眼底透出寒意,转头向韩冬看去,刚想问他这些伤是怎么来的,在看见韩冬表情的一瞬,那些话被堵在了嘴边。
韩冬在哭。
这么多年来,何秋韵第一次见到他露出这种表情。
他突然有些后悔,自己好像确实太唐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