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傩却不肯。
他抱着我坐在高处,有一搭没一搭的与我说话。
“你曾说自己会平等的救助人类。”
“是的,直到今天也不曾改变。”
我打了个哈欠,“只是我最近才发觉,拯救人类并不只有保全他们生命这一条路可走。”
赐予他们平等的死亡也是一样的。
被人类出卖后才学会的道理,是不是太讽刺了呢。或许那些曾存在于此处的真正的神明也与我一样,兜兜转转,直到最后才明白这些吧。
——神的最终是袖手旁观。
“即便如此,你还是留在我身边。”
宿傩收紧手臂,四条都箍着我有些不适,但我不讨厌,这种带有一点点疼痛的触感能让我感觉到活着的真实。
“因为你向我许愿了。”
我咯咯笑着,轻咬他的手臂,在上面留下属于我的印记。
“在生得领域?”
“不,是更久之前。”
那个时候的宿傩还是个乳臭未干的少年,他切开束缚我的“□□(枷锁)”,许下了“再会”的约定。如果不是他的“屠龙”,我今日一定还留在大泽,被污染所困吧。
心中空落落的,肺腑仿佛下坠,有种莫名的冲动驱使我更加贴近他。回过神来,我的唇齿已经与宿傩的纠缠在一起,他的呼吸乱了,便扯掉我束发的软布,让我也混乱起来。
宿傩压着我,准备解开腰后的蝶结,我有些不舍得,用尾巴勾住他的衣襟。
“尾巴...松开。”
“穿着不行吗?”
宿傩想了想,“也好。”
我感受到愉快情绪,尾巴松开,舒展到一边去。手足温热,血液流动感觉的很清晰,我看着夜空,伸手扯掉他围在颈上的绸带。
“宿傩——呀!”
突然的疼痛将我的愉快全部击飞,我倒抽冷气,牙根酸楚,咸咸的水从眼睛里流出来。
“唔。”
宿傩迅速展开绸带将我裹起,顺势滚到旁边。
“疼疼疼疼疼!”我缩起腿,牙齿打颤,“呜呜呜啊啊啊!”
“别喊。”
宿傩帮我搬运尾巴,盘到身边。
然后狠狠的朝始作俑者踢过去,加茂发出悲惨的闷哼,一口血喷在地上。
这家伙,无端飞过来,砸了我的尾巴!
我撑起身体,将尾巴收回去,那可恨的和人竟翻着白眼,昏过去了。
“可恶。”我气的跺脚,可这么做,尾巴就更疼了,“之前那个禅院也好,如今这个加茂也好,咒术师都是这样麻烦不讲道理脑袋里装满污泥的家伙!”
宿傩忍着笑,展开一小块领域,将焦坑那边巨型骨架投射来的碎石统统挡在外面。
“自顾自的去死,把麻烦都丢给他人,自私自利!没有良心!”
“你想怎么做?”宿傩问。
我知道只要我松口,他就会夺走加茂的性命。
“我很疼,才不要‘拯救他(赐予平等的死)’,所以我们让他活着吧。”
这家伙身上存在一些有趣的东西。
或许连加茂自己都没有察觉到,我作为神明,有责任引导他发挥出这样的力量。
“......”
“在想什么,宿傩?”
“你越来越像人了,阿龙。”
“是在夸我吗?”
“.......”
宿傩再次保持沉默,俯身将加茂扛在肩上,被那臭小子占据了我专用的位置,无奈,我只能步行跟在宿傩身后。
临走前,我回头看了一眼孵化完全的咒灵。
代替双眼的深邃空洞与我对上视线,下一刻,沿着骷髅骨架、皮肉攀生。
我叹了口气。
“我们被卷进因果中去了。”
宿傩笑了笑,回应道。
“你不是乐在其中吗。”
是吗?是这样吗?
我不愿思考,既然宿傩说是那便是吧。
总之先找个窝棚将重伤的加茂安顿下来,人类身体构造复杂,我与宿傩都不会使用反转术式治疗,只能用神力替他发热的身体降温,加茂昏迷整晚,直到天明时才渐渐清醒。
我疲倦不堪,窝在宿傩手臂间只想快点睡觉,加茂那小子醒来第一句话竟质问我,“咒灵怎么样了!”
区区刚孵化的咒灵,还能如何。
“还在那里。”
咒灵不能轻易离开诞生地,放着不管也没什么问题吧,加茂却不依不饶,恨恨咬着牙,怒斥我为何不出手。
“我可不记得自己是你的同盟。”
“你——”
“我只说在解决掉咒胎之前,你要和我的式神好好相处。”
否则宿傩早就打爆加茂的脑袋了,哪里会等着他来质问我们怒斥我们。
得一求百,人本性贪婪,我早就知道。
加茂低着头,不知在想些什么,过了许久,他像终于放弃了什么似的,苦笑着起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