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了季明商掏心掏肺的一段话，王乐才从追忆艰苦岁月里抿出点甜来，哼哼唧唧地晃掉了损友按在他脑袋上的手，再没有表示罢课的想法。
两个人回到各自的座位上，继续翻开教案和作业本，把一个又一个省心的、不省心的、认真的、敷衍的学生的未来画上自己的墨水线，朝着灿烂的未来奠定基石。
午饭过后，教室办公室里，王乐回家给孩子送饭了，只有眯着眼小憩的季明商搭了件外套在身上，脑海里还回荡着“歌唱祖国”的旋律，连觉也睡不踏实。
“咚咚咚”
敲门声响，惊醒了半梦半醒的中年人。
季明商揉了揉眼，站起来，
“请进。”
视线还有些模糊，他一时没看清来人，只认出来是两个年轻帅气的男子。
“季老师，还记得我们吗？”
长得比较清秀的那个男子穿了件白衬衫，看起来玉树临风，和身后黑体恤牛仔裤，眉毛有些凶的高个子对比有些强烈。
季明商一时怀疑自己是不是接了年级主任交给他的市广播台的采访节目，这派来的主持人还挺帅的。
“您是？”
虽然知道自己这回答不太符合对方的预期，可当那个眉目秀丽的白衬衣帅哥皱起眉毛一脸失落的时候，季明商还是产生了一点小小的负罪感。
“大概换了发型您不认识我了，这样您看有印象吗？”
白衬衣放下手里的水果篮，单手撩起漆黑的刘海，把光洁白皙的额头露了出来。
季明商这才脑海中闪过一道电火花，惊喜地叫了起来：
“陆宇宁！你是陆宇宁！”
穿着白衬衫的陆宇宁这才嘴角翘起，放下柔顺的头发，点了点头，
“是的，老师，是我。”
季明商又扫了一眼陆宇宁背后那个黑体恤的高大男人，仍旧面无笑容，表情臭臭的，也不知道是因为眉毛太浓太直显得凶神恶煞，还是本身就有些不高兴。
“这是……顾向南？”
“噗嗤”
白白净净的陆宇宁笑出了声，揶揄地看着身后一脸黑线的顾向年。
“嗯，‘像男，像男’，还好不是‘香楠’。”
看两个大小伙的表情，季明商也知道自己叫错了，奈何快十年过去了，对比自己额外关注的陆宇宁，那个只读了一个学年就转学离开的孤僻学生确实印象不够深刻。
三个人寒暄一阵，说了一下各自的近况，季明商惯于和各色家长打交道，陆宇宁也是个性情温和会照顾人的，所以即使浑身散发着低气压的顾向年站在一边，气氛倒也还算融洽。
“是这样的，我们俩现在都在天都上班，这次回来办一些事情，刚好路过看到学校艺术节，就买了点水果，说来看看老师们。”
陆宇宁把礼品水果篮子推到季明商的面前，自然又是一些客套话。
偏头扫了一眼办公室里的其他空座，陆宇宁有些疑惑地问：
“怎么不见别的老师呢？”
季明商收起水果，有些无奈地指了指自己挂在墙上的贴满便利贴的班主任小黑板。
“今天艺术节，只有班主任必须要留在学校。不过这两个月你们换别的时间来也不一定能碰到他们。宋桢老师上个月刚生了个大胖小子，在修产假；米老师好几年前就退休了，听说被孙子接到日本去住了；秦越老师评了先进教师，公派到天都交流学习；本来你们再早半小时还能看到老王，可惜他们家王天然小升初，每天他这个爸爸都要回去给儿子送营养餐，这不，刚提着食堂做的排骨汤走了。”
陆宇宁有些遗憾地叹了口气，随即又露出他习惯性的温和笑容：
“挺好的，知道老师们生活得都很开心，那我们也满足了，以后还有时间，我们再来就是了。”
一直闷着不说话的顾向年却突然插了一句：
“等组织同学会的时候就能见到了，你都答应我一起定居天都了，不可以老往江城跑。”
季明商和陆宇宁都尴尬地笑了笑。
“你们……还在一起？”
其实作为老师，是不该问这些问题的，可陆宇宁高三那年是经历的了多大的压力和困扰，作为班主任的季明商是再清楚不过了，他一直也不看好这段禁断之情，不为了惊世骇俗的男人与男人的亲密，只因为见多了兰因絮果的少年情谊。
陆宇宁被这样问却没有从前那样闪闪躲躲的不自信，他牵起顾向年的手，
“是啊，兜兜转转，分分合合，最后还是在一起了，以前也让老师操了不少的心呢。”
季明商摆摆手，看曾经敏感内向的学生变得这样坚韧温柔，心里一时十分感慨。
“什么操不操心的，以前还劝过你不少，看来是我杞人忧天了，不过老师我也还没老到成老古板的地步，看你们这么圆满，以后也会学着多理解一些事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