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要这个了。”拒霜掏出几枚铜钱递给卖莲子的老人家。
老人家却没收钱,目光在她脸上的伤口停留了会,又看了一眼坐着轮椅的时素欢,露出显而易见的疼惜,操着有些浑浊的音调道:“不要钱,送你们吃罢。”
“谢谢老人家。”拒霜也不客气,笑着应了声,推着轮椅继续往前走。
身后传来对方的叹息声:“好好的女娃子,哎……”
时素欢心略微往下一沉,耳边已经响起拒霜轻松的话语:“倒是没想到这脸如今还能蹭些莲子吃。”言语间,又是一颗莲子往她嘴里塞来。
时素欢转头望向拒霜,原本的愁绪被对方一打岔散了些,神色有些无奈。那老人家定是想,这两姑娘也忒可怜,一个残了腿,一个破了相。
周围有不少目光落过来,与以往的惊艳不同,多是同老人家一般的扼腕之色,拒霜却依旧熟视无睹,笑得自在。
她探出手来,轻轻揉了揉时素欢的头顶,手依旧有些凉,目光却比这初夏的风还要温柔:“免费的莲子最甜,不是么?”
不知怎的,时素欢像是被感染一般,便也跟着笑起来,点了点头。
这章写了很久,终于写到了满意。
人生真真假假,假假真真,很多时候也许没有什么完美结局,更多的只有自己的选择。
第136章
风暴过后,重归平静,反而有些不真切起来。
天气也一日比一日更热。
像是突然在人间点了把火,那火苗窜起来,眨眼就燎遍。
拒霜屋内的火炉终于也被撤了下去,院内伺候的下人也松了口气,不然每日进进出出,总觉得自己像是被炙烤着般,不过片刻已经汗流浃背,须得不停换洗,最后连干净的衣物也不够了。
她的身子渐渐好转,脸上的疤结了痂,又一点点剥落。相延锋四处收罗良药,那疤痕却总是若有似无,最后余下一道浅淡的粉色。
这日,时素欢方歇下,便被外面的动静吵了醒。
“我又不是大罗神仙,哪里能医?”熟悉的声音渐渐近了,她很快辨认出来,不等下床,门已经被径直推了开,披着一身风尘的黑阎罗径直踏进门来,眉眼间有些嫌恶模样,“我才离开这么点时日,你们倒是作死得快。”
时素欢随手披了外衫坐起来。
黑阎罗进门便走到桌旁,也懒得倒水,直接提起水壶往嘴里倒了些许,身后跟着脸色有些难看的相延锋:“当真没办法么?”
她放下水壶,抬手擦去唇角水渍:“她若是中了毒还能解,这刀伤划得这般深,庆幸没抹开脖子便不错了。”说着,眼角瞥了一眼淡然处之的拒霜,“皇帝不急太监急。有这闲工夫,还不如担心她能活多久,你怎把自己的身子糟蹋成这样?还嫌自己命太长么?”
听对方这般说,时素欢大概听了懂,原本仅存的希冀跟着微微一落。
“身不由己。”拒霜简短地应了。
“嗤。”黑阎罗冷笑,“等你入土那日,我必定放烟花庆祝,一了百了。”
说话间,她已经走到床边,垂眸扫过时素欢,没好气地丢下话来:“躺下,我瞧瞧。”
时素欢抿着唇,与拒霜对视了一眼,沉默地躺下了。
黑阎罗右手一挥,便将准备好的金针陈列在床边,头也不回道:“都出去,挤得慌。”
相延锋黑着一张脸,若非碍于拒霜,早就发了火,然而此刻也只能同她一道退出去。
门外已是星辰漫天。
拒霜坐在院中藤椅上,抬头望向站在一旁的相延锋,轻声开了口:“她的坟,已经迁过来了吗?”
相延锋点了点头。
“也是,如今已经没有人可以反对你了。”拒霜托腮,又问,“你打算如何处置相延濯?”
相延锋沉默半晌,才道:“杀了。”
“你若要杀,早就杀了,”拒霜却只是不置可否地笑了笑,“何必这般逼自己?”
相延锋偏开视线,背着手立着,一身墨青色衣衫几乎要融入黑暗里:“总归是要杀的。不杀,这个位子便坐不稳。”顿了顿,他的话语沉下去,“他到底是那个男人的儿子。”
拒霜望着对方的身影,叹了口气:“他也是你的弟弟。”
相延锋的脑海里浮现起那张清俊面容,眉间闪过一丝混杂着诸多情绪的踟蹰。那张脸素来无害,自小便是如此,跟在自己身后唤着“哥哥”,那个男人将自己打得遍体鳞伤时,时常偷偷揣着药膏和点心来祠堂寻自己。
他的身世,传得风生水起,在江湖上并不算隐秘,毕竟被领回青凌堡时,已经九岁了,很难再掩饰。
但没有人知晓,他的娘亲,其实是个风月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