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的心,已经一同化作了焦土,便如那院门口的芙蓉花般,彻底萎靡,再也不会在来年盛开了。
她带走了宋羽然,连同邢彦的尸体一起。
那些青凌堡的人,并不情愿碰触这搂着死人的晦气女子,何况这女子半边脸已经烧得面目全非,看起来格外狰狞。
宋羽然并未反抗,她只是不想和邢彦分开,至于去哪里,并不在乎。
待将人安顿好,已经是星光漫天了。
她披着一身劳顿回青凌堡,玉华知她心中执念,并未出言相劝,只是不时叹着气忙上忙下帮衬着。
他知晓自己这个妹妹心里盛了太多的苦,只要不是什么过格的事,也就由着她做,也许这样会好受些。
初夏的夜,尚残存着一丝凉意。玉华推着轮椅往前悠悠地走,出声问:“要回自己房间吗?”顿了顿,“还是去东方那?”
时素欢没有立刻应话,而是转头来看他。那目光如海般空旷,在夜色里晃动着,竟是辨不清。
“怎么了?”
时素欢沉默了会,只是摇了摇头。
“也是,这么晚了,她应该歇下了。”玉华佯装轻松地笑了笑,“来日方长嘛。”
视线里,轮椅上的肩膀忽然微微颤了颤。
玉华虽行事洒脱,心思却细腻,眉头微微蹙了蹙:“是还在担心她的伤势吗?总会有办法的,不过是刀痕罢了,就算深一些,也并非不能去除。”
时素欢点了点头,
“好好休息罢。”玉华将人推回房间,这才不放心地离开了。
时素欢却并未歇下。
她推着轮椅走到窗边,倚着窗棂望向那满天繁星,一时陷入了思绪里。
她想起离开前,和拒霜在屋里的话来。
“我虽去了长久起来体内蛰伏的毒素,身体却已经损伤,又强自运了功力与玄剑派周旋,本是强弩之末。相延濯这点小毒,于我来说不过是可有可无。我本不打算与你说这些,本打算青凌堡的事了结便一个人离开,无声无息化作尘土,未尝不是我的宿命。其实玄剑派万不需要如此执意取我性命,横竖都是死。何况我并不想与她冲突,连累你难做。”拒霜说这些时候,直直望着她,“只是没想到你今日会说这些,才改了主意。”
那日离别时,望着时素欢和玉华的马车渐行渐远,胸中空寂,像是望尽了一生。
这一生波折,却也尝了些情爱的甜蜜,虽然短暂如昙花,此生却也够甘之如饴。
待望得尘起间那抹人影飞奔而至,气喘吁吁站在她身前,说:“我不恨你。你我以往立场不同,扪心而问,我若是你,不会做得比你更好。”
一颗心,便这般软下来,竟生出丝丝缕缕的酸涩,将那空寂尽自填满。
第一次,她反而有些不知道该如何做了。
再然后,这人又去而折返,来青凌堡寻她,护她。
人啊,原来是真的会一点点贪心。
贪心到如今,即便只剩下这些寥寥无几的岁月,也不再舍得放开了。
拒霜的手抚过时素欢的眉眼,那里泪意盈盈,剔透得像是一颗洁白明珠,能倒映出世人的爱与嗔痴。
拒霜笑起来,如往日那般,眼底轻轻漾着笑意:“是你纵容我的。”
……
鼻间传来芙蓉花的香气,打断了她的思绪。
她惊讶地转头,隔着支起的窗户,便看到了不知何时倚在树下的女子,正笑盈盈注视着她。她在看星星,对方却在看她。
第132章
时素欢猛地从椅子上站起来,那一瞬间,她想要冲出去,以至于忘了自己受伤的腿,一个趔趄抓住了窗棂。
“小心些。”树下的人儿不知何时已经近了,隔着一扇窗户探手过来扶住了她。
那手很快就被反手握了紧,时素欢眉间浮起一丝担忧。
拒霜已经猜到她的心思,只是笑着应:“无碍,当日是为了故意迷惑相延濯才特意没有服药,如今烧已经退的差不多了。这大半月总是躺在床上,骨头都快躺酥了。”顿了顿,“玉华说你已经歇息了,我便想着偷偷来看一眼。不料被我抓个正着。”
说着,她的眼角视线笑盈盈地瞥过来。
时素欢见对方脸色的确好了些,只是那手却还是凉得惊人,她抿了抿唇,随即将对方的手拢入手心,轻轻呵了一口热气,希图将那寒意驱散。
冷么?
她无声地问。
拒霜摇了摇头,俯身过去,搁着窗棂大半个身子都探到了屋里,几乎是靠在了时素欢的肩膀上,软语道:“心里暖和。”
时素欢悄然红了脸,却没有收回自己的手,任由那寒意一点点从指尖缠绕上来。
“怎么没有睡觉?”拒霜的手指轻轻勾了勾,指尖促狭般划过对方的手心,“在想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