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想去。”喻白又重复一遍,声音比刚才更轻,声线也有点抖:“我真的不想去……”
她目光怅然的看着窗外,深深的吸了口气颤抖着说:“二十七年前,我第一次听到海|洛|因这个名词,我不理解这个名词的意思,我只知道是它带走了我的妈妈,隔着戒毒所的玻璃窗,她看我的眼神很温柔,但我怕她,我怕她像被强制带走的那一天一样,突然变得歇斯底里,变成我不认识的模样。”
喻白的视线慢慢从窗外拉回来,却惨淡无光,她颤抖着嘴唇接着说道:“后来,我被拐卖,被带进佤邦的深山,真正了解到毒品,是一种什么样的东西,我拼命的想要逃走,想要逃离,两年的漫长等待后我终于获救回到平陵市。席警官为了救我们,她的生命却永远留在了佤邦那片土地上,我妈妈也在那一年的夏天因为毒品注射过量去世了,她没有等到我回来的那一天。
那个时候,瓦卡虽然已经被捕,但是他的残余势力却不会那么轻易放过我们,有人报警遭到暗杀,有人继续被迫卖命,有些人看到利益,已经不愿意放弃诱惑。你看,走上犯罪的道路其实很简单,即使瓦卡已经被捕,即使威胁已经消除,还是有人选择一脚踏进深渊。
红门只是一个称谓,它不单单属于瓦卡,只要人类对金钱、对利益的欲望没有消失,红门就永远存在。”
周徽静静听着,喻白第一次向她讲述自己的过往,那些湮没在岁月长河背后的过往她第一次听。
“那几年乱的很,毒贩在大陆也很猖獗,我不知道我父亲和瓦卡的势力究竟已经盘根错节的何种地步,不知道他已经陷得有多深,只知道他和我一样的憎恨毒品,憎恨毒品带走了他的妻子,憎恨毒品带走他的女儿整整两年。
十五岁时,父亲拼命要把我送出去,送去美国,一同被送出去的还有纪深,我们在美国校园又一次相遇,都选读犯罪学领域。在白世扬的引导下,我们加入公安系统,开始从事卧底任务,因为曾经的身份,我们的潜入很顺利,三年时间捣毁了雅各布在美国的整条毒品链。
卧底工作结束后,我们走到了一起。我们知道彼此的过往,熟悉的不能再熟悉,我们得知对方心里对消灭毒品的那份执念,我们越靠越近,往后日子只想这么走下去。”
话到这里,她停住了。
周徽望着她,发现她全身都在颤抖,面上难掩悲戚之情。
良久,喻白好像才又重新找回一点说话的能力,抬起眼,眼尾微颤惨淡的一笑,看向周徽嘴唇颤抖着:
“直到725案之前,我意外怀孕,那时候确实不是要孩子的时候,但是一个母亲,她不会轻易放弃这个即将到来的小生命。他逼着我把孩子打下来,我不肯,他就在我喝的牛奶里下药。我的孩子没了,我们亲手杀死的那个小生命,他没有来过这个世上一天,他还没有长大成人。
我已经为了缉毒付出了自己的一生,我失去了一切,失去作为一个正常人应该拥有的生活。我什么都没有了,我失去我的孩子,失去我的丈夫,我眼看着同僚一个一个死在我面前,我却什么都做不了。”
喻白再也无法忍受,将脸埋进双手里,肩膀剧烈的耸动:“我恨我自己,我恨我自己就像个死人一样,什么都做不了。”
两年来,她把自己囚禁在这个名为愧疚的茧里,始终不愿出来。她怕自己一松懈就会想起那些为缉毒工作牺牲掉的一切。
“你还有我。你还有我。”周徽将她温柔的拉进怀里,一遍一遍安抚她。
第139章
那天过后, 周伯年没再说要将喻白送去俄勒冈州疗养院的事情。
这件事情仿佛谁都没有提过,也没人再提起。
日子过得很快,天气越来越冷, 平陵市的冬天是个阴冷潮湿的季节。
喻白的情绪还是时好时坏,她很依赖周徽。
一天午后,周徽的电话响了,是周伯年。
电话那头,周伯年说:“白世扬指名道姓要见你,想跟你这位亲手把他送进监狱的人聊一聊。”
周徽看了一眼病床上睡着的喻白, 放低声音说:“我走不开。”
“去吧。喻白我们会找人照看。”周伯年说:“白世扬说, 只要你去听听他的故事, 他愿意出庭作证,提供证据证明那十名卧底的清白。”
周徽一怔。
周伯年在电话那头说:“警官证拿回去, 去见见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