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翠萍已经彻底癫狂,千钧一发之际根本来不及停下谈判,周徽眼神骤然紧缩,对准林翠萍的胳膊就是一枪。
砰!
“啊——”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林翠萍登时就松开了喻白,很快被警方制服,押送上警车。
“为什么?为什么要杀我女儿?”林翠萍上车前发出最后一声响彻天际的悲鸣。
墓碑前的喻白脱离了林翠萍的桎梏,身体缓缓滑了下去,被这道悲鸣震的浑身一颤,霎时便将意识湮没。
“为什么?为什么要杀我女儿?”
我没有。
为什么?为什么要出卖同伴?
我没有。
没做过?
如果事实不是这样,为什么你要三缄其口?
如果真相不是这样,为什么你要闭口不言?
你为保全性命出卖同伴,为一己私利不惜与毒枭为伍,证据确凿,还有什么好说的——
证据确凿,你还要抵赖吗?
求生意志还在不断下降,喻白已经分不清眼前虚虚实实的究竟是梦境还是现实,她像是一个长途跋涉终于疲惫的旅者,终于走到了旅途的终点,世俗的喧嚣,红尘的扰攘,她都听不见看不见了。
只是突然想起儿时老一辈的人说,生前红尘里摸爬滚打多了不容易上轮回路,不知道她蒙尘的灵魂轮回路上收不收,死后青碑前有没有人撒一抔黄土,上一柱香。
应该不会有吧。
她孤孑清冷的一生,怎么可能有人停下驻足。
“喻白!喻白——”
突然一个声音在唤她。
是谁?
意识丧失前最后一秒,她看到遥远天边的白光里一个人影朝她走来。
山间的晚风从墓园一侧吹来,灌进深蓝的警服里,九月的平陵市晚上其实还很闷热,周徽却从来没有觉得这么冷过,看着怀里满身是血的喻白,血液都要凉了。
“救护车!救护车到底来没来!”她沙哑着嗓子大吼一声。
诺大的墓园里,一时之间人头攒动,脚步杂乱的人群都定住了,押解林翠萍的,检查江国平情况的,处理现场的,拍照的、取证的警员,目光全朝着声音方向看过来。
旁边的韩尉一瞬间明白过来什么,看向周徽的神色一怔。
突然,一声惊喜的高呼。
“来了!救护车来了!”
“让开!都让开!”
医护人员急匆匆赶过来,撞开杂乱的人群,七手八脚的把人抬上雪白的担架,救护车开出墓园,瞬间冲上霓虹灯斑斓的柏油马路。
周徽坐在车窗边上,手上前襟全是血,看起来触目惊心,都是属于担架上那人的血,她指尖发颤,视线垂着看过去,担架上的人看起来清瘦而单薄,没有一丝血色的脸上沾满了血迹和尘土,像一只断了线的风筝,垂直的从空中坠落。
医护人员正在做急救,“嘭!嘭!嘭!”,心脏复苏没有任何反应,额角的鲜血像是流不尽似的,砸进车厢坚硬的地面,啪嗒啪嗒,周徽的心脏莫名收紧了。
车窗外城市的霓虹灯不断倒退,记忆也像这一小块窗格里的光影,一帧一帧向前移动,每一秒钟都被拉扯的无限长,从怀里残留的余温回到深巷的惊心动魄,从温柔细腻的吻回到她唇边三分笑,一路追溯回红蓝警灯闪烁的那个夜晚,她和喻白的第一次见面,耳边浮起的淡淡烟丝,像是老电影里倒放的慢镜头。
原来潜意识早早就记录下来她们的每一次相遇,每一次漫不经心的相处早已在心里生了根发了芽,最后终于结成果。周徽指尖发凉,心底那一抹悸动悄然之间已经燃成灼灼烈火,足以燎原。这一刻,她清晰认识到自己的感情。
她握紧了喻白的手,俯下身在她耳边说:“不管你有多少秘密,不管前方的路有多难走,我都会陪你走下去。”
所以,喻白,求你醒过来吧。
救护车还在霓虹灯斑斓的马路上疾驰。
是已经死了吗?喻白苍凉的想。
睁开眼睛,她看见自己身处一条看不见尽头的甬道,唯一的光源只有遥远天边那模糊的一点白,她迈开脚步,拼命朝那个方向跑去,天光乍现的那一刻,一望无垠的罂粟田在眼前延展,绮丽浮靡,远处那条模糊的山脉显得格外宁静,蔚蓝的天空,罂粟田笔直的轮廓线,把天地一分为二。
原来死后的世界是这个样子。
喻白失望的看了一眼,眼底的光芒黯淡下来,原来不管到了哪,跑了多久,到头来都还是只能栖身在脚下这片罪恶的罂粟田埂。